第372章 闹大了

    练武场上空的阵光缓缓平复，如同退潮的海水，却抹不去场内死一般的寂静。

    碎裂的冰晶簌簌落下，与空气中残留的焦灼热浪碰撞，发出细微的嗞嗞声。

    萧羽收指而立，周身凌厉的气息如潮水般敛去，只剩下那亘古不变的沉静。

    他的目光扫过深深嵌入阵壁、被符文坚冰封住半边身体、俏脸惨白满是惊骇与难以置信的万皎，眼神淡漠得没有一丝波澜。

    “希望天女殿下，言出必践，莫要让人小觑了万岳仙域的声誉。”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称得上平静，却清晰地穿透了每一个因极度的震撼而失神的围观者的耳膜。

    没有嘲讽，没有得意，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要求，带着一丝不容亵渎的冷硬。

    话音落下，萧羽再无半分留恋。

    他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衣襟上并不存在的尘埃，转身，迈步。

    黑色的身影在无数道呆滞、敬畏、乃至恐惧的目光注视下，朝着练武场大门方向走去，背影挺拔如山，却又透着一种遗世独立的孤高。

    人群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分开的海浪，不由自主地向两侧退开，让出一条笔直的通道。

    无人敢出声挽留，无人敢上前质询，更无人敢去阻拦那道离去的背影。

    空气中弥漫的，只有无尽的震惊和对那刚刚展露的恐怖实力的敬畏。

    在场人都没想到，他竟真的敢和万皎出手，而且竟真的赢下了天女！

    那轻描淡写间展现的、对万岳天女完全碾压的实力，击碎了他们固有的认知。

    直到萧羽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藏经阁宏伟建筑群的阴影之中，这份死寂才被打破。

    嗡嗡的议论如同瞬间爆发的蜂巢，但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小心翼翼地、带着无限忐忑地，重新聚焦到练武场中心——那位被冻结在阵壁上的天之骄女身上。

    坚冰在失去了萧羽意志的加持后迅速消融瓦解，只剩下冰水顺着万皎湿透的裙裾流淌而下。

    她双臂下垂，仍在微微颤抖，骨裂的剧痛和更强烈的屈辱感刺入骨髓，脸色由惨白迅速转为不正常的潮红。

    那双曾经高傲如九天凰鸟的眼眸，此刻空洞失焦，死死盯着萧羽离去的方向，樱唇微张，似乎想喊什么，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那是一种从云端狠狠跌落、连神魂都被彻底打懵的茫然和难以接受。

    骄傲与自信，被那九十九招内毫不留情地击得粉碎，碎得如此彻底，如此……令她难堪！

    她站在那里，如同风雨中凋零的花，失魂落魄。

    没人敢上前，先前簇拥她的那群狗腿子更是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成为天女羞怒之下的发泄目标。

    空气仿佛被凝固的恐惧和尴尬所充斥。

    就在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之际，一道水蓝色的流光飞速划破天际，落在练武场边缘。

    光影散去，现出一位气质温婉、眉眼间带着担忧的女子，正是万皎为数不多的至交好友之一，同为万岳仙域高层的世家之女苏沁。

    苏沁扫了一眼场内狼藉的景象和万皎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暗叹。

    随后她柳眉微蹙，凌厉的目光扫过围观众人，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看什么看，还有什么好看的，都散了，今天这里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不然的话，撕烂他的嘴！”

    仅仅一句话，蕴含的却是天仙后期的力量和对局势的掌控力。

    看热闹的人群如蒙大赦，立刻做鸟兽散，几个呼吸间便走了个干净。

    之前那群想巴结天女的家伙，更是溜得比兔子还快，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苏沁快步走到万皎身边，没有多问半句，只是轻轻扶住她冰冷颤抖的胳膊，温声道：“天女，我们先离开这里。”

    她的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

    万皎似乎被这一扶唤回了一丝神智，没有抗拒，任由苏沁搀扶着。

    她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萧羽消失的方向，空洞的眼神深处，痛苦、怨恨、惊悸、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和茫然交织翻涌。

    最终，她只是死死咬着下唇，任由苏沁带着她化作流光，飞离这片给予她平生最大屈辱的地方。

    ……

    但风波平息，故事却已如投石入水。

    苏沁的警告根本没有用。

    没多久，萧羽于藏经阁前，以地仙初期修为，摧枯拉朽般击败同境被压制修为的天女万皎——这条爆炸性的消息，以藏经阁为核心，如同野火燎原，又似无声的闪电，瞬间在万岳仙城的核心圈层内传开。

    速度比万岳七杰荒山大捷的消息传播得还要迅猛数倍！

    此刻，“肇事者”萧羽却已安然回到了他在聚英殿的住所。

    外界的喧嚣与即将掀起的巨大波澜，似乎都被一道无形的门隔绝在外。

    他并未将刚才一战放在心上。

    什么天女，什么域主女儿，对别人来说，或许很惊人，但对他而言，不过跟路边一只猫没有什么区别。

    也就是他现在不想暴露，不然的话，纵然是万岳这个万岳之主，萧羽也未必不能与其一战。

    而万皎这群人口中所说的天骄榜，也引起了他一丝微末的兴趣。

    “天骄榜……未曾听闻。”萧羽低声自语。

    随后，他便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简来。

    这小本子，不是别的，正是一份万岳天骄榜。

    这东西在万岳仙城并非不传之秘。

    他在回来的路上，随意在路旁售卖仙材玉简的摊位上，就轻松以几块下品仙晶的代价，买到了一块崭新的、专门记载“万岳仙域当代天骄榜”名单的玉简。

    指间一缕微光闪过，玉简被激活。

    一道清晰的光幕呈现在萧羽面前。

    《万岳仙域·天骄金册》

    榜单抬头一行古篆大字，下方则是密密麻麻的名录。

    萧羽目光扫过旁边的小字注释：此榜收录年龄在三千岁以内，天赋卓绝之辈。

    收录范围，修为下限为人仙初期，上限不论，排名仅以天赋潜力与同境战力评估为核心，不以绝对修为论先后。

    粗粗扫了一遍，榜上总计一百人。

    能上榜者，皆为惊才绝艳之辈。

    注释说明，天赋最低要求，至少是在五百岁之前成就仙人境界者，而能在千岁之内成功渡劫晋升地仙者，在其中也足以称之为佼佼者。

    萧羽果然在榜上看到了几个“熟人”：

    楚风，排位第八十一。

    雷朔，排位第七十五。

    柳无痕，排位第六十。

    冷雪，排位第五十三。

    苏雨薇，排位第五十二。

    周天辰，排位第四十九。

    他自己，那个化名赫然也在其上——宁凡，排位……未刷新，暂时未显（因刚成名不久，榜单更新有延迟）。

    但萧羽心知，经此一战，下次榜单一出，自己的名次恐怕会以惊人的速度向上攀升。

    他的目光没有过多停留，直接投向了榜单最顶端的那两个名字。

    那里熠熠生辉的两行金字，彰显着他们无可撼动的地位：

    第一：陆恒第二：洛青漪（帝姬）

    关于两人的简短介绍紧随其后：陆恒，一千九百七十五岁，剑修，天仙境中期，主修无上剑典《星痕剑引》，被誉为剑道奇才，同境无双，剑意煌煌，可撼天域。曾有评论：若与天女万皎同阶一战，胜负难料。

    寥寥数语，却勾勒出一个站在年轻一代绝巅的恐怖剑仙形象，不到两千岁的天仙中期，即便是仙界，这等进境速度也足以令人咋舌。

    洛青漪（帝姬），一千九百九十八岁，身份尊贵，天璇圣地圣主雨璇第一亲传弟子……

    最后，萧羽手指轻轻一点，光幕散去，玉简也被他随手收进了储物戒角落，仿佛刚刚看的只是一份再普通不过的仙城向导图录。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叶一鸣、王莽等几位第八营的都使几乎是冲了进来，一个个面色通红，气息微喘，看向萧羽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仿佛瞻仰神迹般的狂热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宁兄！”

    “宁都使！”

    几人七嘴八舌，显然憋了一肚子话。

    但不等萧羽开口询问，叶一鸣就抢着说道：“可找到你了，快，穆大统领派侍从来传令了，让您立刻、马上、现在就过去见他，一刻都不准耽误，已经在小厅候着了！”他的声音又快又急，带着不容置疑。

    萧羽眼神微凝：“穆大统领找我？”

    他心念电转，不知所为何事。

    “知道了。”萧羽没有任何废话，平静地点点头，立刻起身向外走去，步伐迅捷而沉稳。

    叶一鸣等人赶忙跟上相送，一直到他身影消失在聚英殿通往核心区的道路上。

    目送萧羽远去，聚英殿门口，以叶一鸣为首的几位都使，脸上的激动这才彻底爆发出来，彼此交换着震撼无比的眼神。

    “我的个亲娘咧……”王莽抹了把脑门上根本不存在的汗，那粗犷的脸上还残留着难以置信，“宁头儿他……他……他真把天女给揍了？！还在大庭广众之下？！”

    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拔高变调了。

    “这还有假？消息都传疯了，九十九招，干净利落，同境界打得那位天女殿下都懵了，你没看那帮跟着天女的家伙，脸都吓绿了！”另一个都使激动得唾沫横飞，比划着。

    叶一鸣深深吸了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苦笑着感叹：“当初在殿试初见，我只道宁都使沉稳内敛，修为精深，是个靠谱的伙伴。本以为咱们这几个才是容易惹事的刺头……现在看来，简直是有眼不识泰山，跟这位爷比起来，咱们那点‘惹事’的本事算个屁啊！”

    旁边一人立刻点头如捣蒜：“谁说不是呢，这才来万岳仙城多久？聚英殿横推赵峰雷朔，成了五杰后又立刻跑去荒山，九招擒下韩厉，奠定七杰荒山大胜，现在更离谱，直接把域主大人的掌上明珠给……给切磋得狼狈不堪……这桩桩件件，哪一件放出去不是惊天动地？咱们之前以为宁兄最稳重，完全是看走眼，这才是真正的大佬啊，不动则已，一动……天翻地覆！”

    “跟着他，确实感觉……腰杆子都挺直不少，说出去脸上确实有光啊！”有人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兴奋。

    “那是，咱们第八营这下绝对露大脸了！”

    “可……”兴奋过后，王莽黝黑的脸上又爬上一丝忧虑，“话说回来，宁都使这……这是把天都捅了个窟窿啊，域主大人那边……”

    他没敢说下去，但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得罪了天女，就等于狠狠打了万岳仙域名义上最高统治者的脸面，这后果，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喜悦与忧虑，如同冰火在几人脸上交织。

    叶一鸣脸上的苦笑更浓了几分，望着萧羽消失的方向，喃喃道：“事已至此，只能看大统领如何从中斡旋了……希望……希望不会牵连到营里吧，想来域主他也不是一个雄心狭窄的人。”

    “这宁都使，可真是给咱们整了个天大的惊喜，也甩了个天大的难题啊……”

    几人相顾无言，只剩下一声复杂的叹息回荡在聚英殿门口，之前那份骄傲已然被浓厚的阴云笼罩。

    萧羽厉害是好事，可这也太厉害了，直接将万岳这位公主给揍了一顿，这闹的也太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