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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万贯?温县子,莫要玩笑了!”
崔安业的眉头骤然拧紧,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指节攥得泛白,几乎要嵌进手掌的纹路里。
这温禾竟真敢如此狮子大开口。
一万贯,足够在长安置下三进带跨院的宅邸。
王仁祐的嘴角也不住抽搐。
太原王氏在晋阳经营百年,商铺田庄遍布三晋,论家底原是不缺这点钱的,可谁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傻子。
那份供状他方才瞥过一眼,字里行间都是刻意罗织的罪名,以他对自家儿子的了解,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去干。
而温禾竟要他们拿出一万贯来赎,这与拦路抢劫何异?
如果温禾知道他此刻的心声,一定会告诉他:“拦路抢劫可没有这来钱快。”
“若是不给,那本官便要按大唐律法行事了。”
温禾坐在桌案上,轻轻撩起衣袍,翘着二郎腿。
他望着面前二人,嘴角微微勾起,眼底却无半分笑意,指尖在膝头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像是在数着他们仅剩的耐心。
他心里冷笑。
你们这些五姓七望的人,在郑氏府邸密谋构陷时,怎会想到有今日?
百骑内线传回来的消息写得清楚,那日除了陇西李氏和赵郡李氏的提前离开以外,其余五家可都留了许久。
虽说没有实证,可他们分明就是默认了这一次针对温禾的行动,此刻又何必装出一副无辜模样。
“你敢!”
王仁祐猛地一拍案,案上茶盏被震得轻颤。
他双目圆瞪如怒目金刚,指着温禾的手指都在发颤,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来撕碎眼前这张带笑的脸。
“怎的,你还想对本官动粗不成!”
温禾冷笑一声,抬眸迎上他的目光,眼神陡然转厉,像淬了冰的匕首。
史书记载,王仁祐是贞观年间的进士,如今不过是一介布衣白身,也敢在大理寺正堂对朝廷命官大呼小叫?
温禾哼了一声,目光转向崔安业,故意从袖中摸出那份供状,在二人面前缓缓展开。
“崔明可是主谋之一啊,崔郎君万万不可自误。”
他指尖在供状上轻叩,郑允浩那枚鲜红的指印像滴凝固的血,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对了,一会本官就要进宫了,这份供状若是呈到陛下面前,龙案上的朱砂笔一勾,到时候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少年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像重锤砸在崔安业心上。
“令郎的性命,总不会不值这一万贯吧?”
崔安业死死咬着牙,下颌线绷得像根将断的弓弦,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他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中不甘的挤出一句话:“好,一万贯,某出,何时可放了某儿?”
“不能,正所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温禾摊了摊手,语气平淡得像在聊家常。
“钱到账,狱卒自会把人领到侧门,省得诸位在正门碰面,伤了和气。”
“某这就回去筹备!”
崔安业不等温禾回复,猛地转身,甩着袖子朝外走去。
见他离开,温禾长长打了个哈欠,慵懒地歪在椅背上,伸手揉了揉眉心,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响。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脸上,映出几分少年人的倦意,却又在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光。
“有了郑允浩和王小郎君,某也算是可以给陛下交代了。”
他慢悠悠地说着,忽然像是才发现什么,故作惊讶地看向仍立在原地的王仁祐。
“诶,王郎君怎么还没走啊?若是无事便请回吧,本官困倦了,想休息一下。”
王仁祐凝视着温禾,目光沉沉如寒潭,里面翻涌着怒火与不甘。
他沉吟许久,指尖在袖中掐得发白,声音里带着几分冷厉:“今次,我王氏认栽了,还望温县子日后……”
“王郎君,如今主动权在某手上,那些无用的威胁还是少说吧。”
温禾整理着衣袍站起身。
“你该明白,若不是因为刘寺卿,今日你们二位连大理寺的门都进不来。”
他对于王仁祐的怒火视若未见,轻笑一声。
“某劝你还是早些回去拿钱,早一点给钱,令郎便少受一份罪,百骑的都是一群粗人,粗手粗脚的,若是磕了碰了,可别怪本官没提醒。”
王仁祐握着拳头,指节泛白,手背的青筋都突突跳着,恨不得一拳砸在面前这黄口小儿脸上。
可他心里清楚,温禾敢如此行事,背后定然有皇帝撑腰。
若是此刻动了手,别说救儿子,怕是他自己都要被牵连进去。
他重重哼了一声,甩着袖子转身离去。
目送着他出了门,温禾这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来。
“这闹心的差事啊,我费这么大的功夫,拿这点钱,还不是我自己的,靠。”
温禾挠了挠头,忽然感觉有些心烦意乱的。
不行,等这笔钱送到李二那里后,他得要点好处。
总不能白白帮着他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吧。
“累啊,我就是个十岁的孩子啊,天天这么劳心劳神的,以后会长不高的。”
温禾抱怨了一句,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哈欠。
昨晚写三国写的太晚了,若不是想着今天还有事,他决计要睡到下午。
“高阳县子?”
门外忽然有人叫了他一声,正打算趴在桌案上睡一觉的温禾,顿时抖起了精神。
待他回头一看,只见刘德威笑脸盈盈的走了进来。
“见过刘寺卿。”温禾起身,向着他拱手行礼。
“有礼,有礼了。”刘德威迎了上去,和他回了一礼。
“今日占了大理寺的正堂,让刘寺卿无处办公,还望见谅。”
温禾以为他是来要回自己地盘的,还好刚才没在这里睡着。
罢了,一会去一趟百骑睡个回笼觉吧。
要不是怕李世民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要见他,温禾都想回家去了,睡觉哪有躺在床上来的舒服。
刘德威闻言,连忙摆手,说道:“怎能如此说呢,此次虽说是大理寺协同百骑一起,可能顺利的查明案情,多亏了县子和百骑,老夫感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罪呢。”
“不过那郑元璹,不知县子觉得应当如何处置呢?”
刘德威忽然将话题一转,目光直勾勾的望着温禾。
温禾愣了片刻。
他作为大理寺卿,这种事情应该还不至于来过问自己吧。
“刘寺卿,郑元璹乃朝中三品大将,审讯的事乃是大理寺的职责,下官怎敢过问呢。”
大唐的律法这一点还是不错的。
高级官员,即便是像百骑这样的皇帝亲信,也不能擅自抓捕和询问。
即便是想要搜集证据,也必须要有皇帝的许可,而不是私下自行决定。
所以温禾这还真不是谦虚,也不是不想揽事,只是不愿意犯了官场忌讳。
“高阳县子严重了,协同办案,老夫自然是要来与你探讨一二了。”刘德威笑道。
温禾觉得奇怪。
但很快,他便明白刘德威的意思了。
郑元璹怎么判,定什么罪,刘德威也拿捏不准。
毕竟这件事情牵扯了太多。
他过来的目的应该不是真正找我探讨什么郑元璹的罪过。
而是想通过我,去询问李二吧。
但刘德威又不愿意,因为这件事情去得罪五姓七望的人。
他和太原王氏关系匪浅,想来也有这一层的原因。
想通了这一层,温禾便会心一笑,说道:“刘寺卿,我年少无知,这事啊,恕下官不能效劳,我突然想起来,我还要去审问犯人,下官先告辞了。”
刘德威这个人虽然不错,就是有点太圆滑了。
难怪日后他遇到李佑谋反的时候,事情都做到一半了,突然放弃。
虽然说是回家为母丁忧……
可对方可是谋反啊。
这个借口未免有些太牵强了,至少你把兵权交给身边的人啊。
见温禾要走,刘德威顿时愣了一下,当即伸手就要去拦他。
可温禾一个滑步,避开了他伸来的手,从他身旁就这么溜走了。
“这个温县子啊。”刘德威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有些自讨苦吃了,早知道郑元璹这么棘手,当初就不应该答应百骑,将他关押在大理寺内。
应该直接送到皇帝陛下面前。
另一边,温禾从大理寺正堂离开,径直去了大理寺的监牢。
昨日审讯结束后,郑允浩他们都被分别关押,不再用刑了。
“那个崔明可以放走了,还有崔安和王氏的那个一会也会有人来带你们离开。”温禾示意百骑的人将他们身上的镣铐都拿下来。
这三人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是牢中还有一些其他士族的人。
“县子,我等呢,我等也无罪啊。”他们急匆匆的喊着。
温禾不耐烦的做了个掏耳朵的动作。
“聒噪,想出去的都闭嘴。”
“某这里有一份供状,上面写着关于郑元璹父子的罪状,你们都是当事人,若是愿意检举,在这上面画押,某就当做你们戴罪立功,即可释放。”
温禾从袖子内拿出一份供状来。
牢中那些不属于五姓七望的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向着他高喊着。
“愿意愿意,某愿意!”
他们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至于郑允浩和郑元璹父子,与他们何干。
他们本就是去郑氏凑热闹的,往日里这些五姓七望的人,在他们面前都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态度。
也别怪他们如今落井下石了。
另一边的牢中,郑允浩听着周围那些人的哭喊,绝望的握紧了拳头。
披头散发的他,早已经没了当初和温禾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份儒雅了。
他失神的盘坐在那,一语不发。
他知道,即便他再怎么叫喊,也已经挽回不了什么了。
温禾让百骑的人将供状拿去给那些人签署,他独自走进关押郑允浩的监牢内。
“放心吧,某答应过你,不会让你死的,等此事盖棺定论,你与你父亲便离开长安吧。”
这不是温禾仁慈,或者以德报怨。
而是他知道李世民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情,就杀了郑允浩和郑元璹。
算是李世民卖给五姓七望的一个人情。
但郑允浩这辈子也别想踏入官场了。
闻言,郑允浩抬眸望着温禾,一双眼睛充斥着血丝。
他咬着牙,盯着温禾许久。
这举动,让监牢外的那些百骑都不由紧张起来,纷纷将手按在刀柄上。
郑允浩突然自嘲的笑了一声。
“某输了,某自诩同辈之中的佼佼者,却不想今日却会输在一个稚童手中,从此以后,士族只怕是容不下某了。”
“送你一句话,人心不足蛇吞象。”温禾只淡淡的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郑允浩突然大笑起来:“巴蛇食象啊,巴蛇食象啊!”
巴蛇食象,出自《山海经》,和温禾方才所说的是一个意思。
温禾看他这逐渐癫狂的样子,冷漠的摇了摇头。
“所有百骑,收队。”
接下来的事,便交给大理寺了。
而五姓七望那三家送来的钱,到时候也由大理寺的人来拿。
“就是可惜了,这一次居然没有范阳卢氏的人。”
温禾失笑的摇了摇头,不过这一次的战果,不可谓不辉煌了。
不多时,百骑集合,随着温禾回了百骑司。
他才带着人马刚刚到了百骑司,还没进门,就看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含笑的望着他。
看着那熟悉的模样,温禾顿时有一种想要转身就跑的冲动。
“温县子,不用跑,不是陛下传召你。”高月看着他的小动作,便猜出了他的心思。
“呵呵,高中官啊,我刚才没看到你,你怎么有空来这里啊。”温禾干笑着上前,拱手问道。
高月失笑的摇了摇头,和他回了一个礼后,说道:“陛下是让奴婢来拿东西的,另外陛下让奴婢转述县子,郑元璹之事你莫要参与了,全权交由大理寺即可。”
“好的好的。”
温禾暗自松了口气,他就怕李二又要他接手这事。
“还有就是,陛下口谕,让你记得参加两日后的朝议,到时候可不能再有借口不去了。”
高月郑重的提醒了一句。
温禾愕然。
我不想起那么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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