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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剑入鞘,转向那片阴影,抱拳行礼:“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陆藏锋苍老而疲惫的声音从中传来,“不必谢我。镇守此地十五年,却坐视此地化为魔窟……”
“帮你,不过是赎我半分罪孽,求个心安罢了。”
声音渐渐低沉,最终连同那缕气息,彻底消失在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赎罪?
我心中疑窦丛生。
这位当年的百工坊监正,墨手鬼匠,镇武十杰之一,为何会在这阴家祖地守了十五年?
他究竟在守护什么?又在为什么而赎罪?
这十五年的幽居背后,又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往事和秘密?
轰隆隆……
随着核心阵法被破,那扇先前沉重落下的石门,缓缓向上滑开。
光重新照了进来,却照不尽洞窟内的惨烈。
“清理战场,救治伤员!”我压下心头的万千思绪,沉声下令。
陈岩、王碌他们行动起来,清点很快有了结果。
这一战,我们足足战死了十七名镇武司同袍!
其中有五个,是我们五房的兄弟!
可谓损失惨重!
我走到老章的尸体前,他静静地躺在那里。
那枚系着红绳的、早已被血浸透的平安符,还死死攥在他的左手中。
我缓缓蹲下身,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他僵硬的手指掰开,取出了那枚平安符。
将它紧紧握在掌心,粗糙的红绳硌得手心生疼。
一股灼热的愤怒,几乎要将我的胸膛撕裂!
这枚小小的平安符,轻若无物,此刻却重逾千钧。
它承载着一个父亲、一个丈夫最平凡的愿望,也见证了最彻底的绝望和最卑劣的阴谋。
阴家,血刀门,此恨,唯有血偿!
……
半日后,戒律枢和百工坊总衙的大队人马彻底接管了阴家祖地。
所有的证据、账册、实验记录都被严格封存,幸存的人员也被关押。
地宫深处的血腥气尚未散尽,但表面的秩序已然重建。
我独自一人,回到了幽州监,径直来到了大牢深处。
牢门后,阴永昌穿着一身囚服,却并未显得多么狼狈。
他靠墙坐着,目光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从容。
那种有恃无恐的平静,让人莫名地感到不安。
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我站在牢门外,一言不发,只是用冰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王碌进来禀报:
“江主簿!阴老太爷此刻正在衙门外,拿着一块朝廷御赐的免死金牌,要求即刻见您!”
阴老太爷?阴太虚?
这个一直隐藏在幕后阴家家主,终于坐不住了吗?
还带来了免死金牌?
阴永昌缓缓转过身,嘴角扬起一个嘲讽和胜利意味的笑容。
他看向我,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听到了吗,江主簿?这场游戏才刚开始!”
难怪阴永昌如此气定神闲,原来这才是他的底气!
“唰!”
他的话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
寒光一闪!
羊毛剑出鞘,又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归鞘。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下一刻,阴永昌脸上的笑容凝固,一道极细的血线在他脖颈上缓缓浮现。
一颗头颅从他的躯体上滑落,砸在冰冷的石地上。
鲜血溅射!
王碌猛的一惊,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我面无表情地掏出一块白绢,擦去溅射到脸上的几滴血液。
“走吧。”我将染血的白绢随手扔地上,“去见一下那位手持免死金牌的阴老太爷。”
……
衙门外,围观的百姓和税吏都被清开。
一个形容枯槁的老者,在两个家仆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跪在镇武司衙门口的石阶前。
他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托着一面紫金色的令牌。
那正是朝廷御赐的免死金牌!
老者头颅深埋,看不清表情,只有花白稀疏的头发在微风中抖动,显得无比卑微。
我脚步未停,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回到了我的值房。
当年我初至幽州,数次登阴府之门,接二连三地吃了闭门羹,连个管事的人都见不到。
如今,却是他阴家老太爷,捧着免死金牌,跪在了我镇武司的门前。
真是风水轮流转。
我在值房内坐了将近半个时辰,慢条斯理地喝了一盏冷茶,将外面跪着的人晾了个彻底。
直到估摸着那老家伙都快撑到极限了,我才对王碌微微颔首。
王碌会意,出去高声宣道:“江主簿有请阴老太爷!”
不多时,在两个仆役的搀扶下,阴太虚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
他比在外面看着更加苍老,脸上布满深重的沟壑,浑身散发着一种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
他艰难地想要行礼。
我抬手止住了他:“老太爷年事已高,就不必多礼了。看座。”
然而,就在他抬头谢恩的瞬间,我的目光猛地一凝!
在他那鬓边稀疏的苍白发根处,我清晰地看到皮下的血管并非正常的青紫色!
而是一种诡异的、蠕动的墨黑色!
那痕迹,像极了一条蛰伏的百足蜈蚣,正在微微搏动、起伏!
我心中猛地一惊!
旋即一个骇人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像是某个税虫的变种!
阴家改造税虫的目的,恐怕远不止制造杀人兵器那么简单!
它们竟还能用这种方式,为垂死之人强行续命?
难道阴家背后所图,竟是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不死?
阴太虚似乎并未察觉我的发现,他喘了几口气,艰难开口:
“江主簿,老朽教子无方,致使家中孽子犯下大错,触怒朝廷天威,老朽惶恐万分……”
他一边说,一边剧烈地咳嗽起来。
“但……但念在我阴家为朝廷效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还请江主簿高抬贵手,网开一面,给阴家……留一条活路吧……”
他说得老泪纵横,情真意切。
我静静地看着他表演,直到他话音落下,才缓缓开口:
“老太爷。”
“您……”
“来晚了一步。”
阴太虚的悲戚戛然而止,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和不解。
我轻轻拍了拍手。
值房侧门打开,王碌端着一个大木盘走了进来,木盘上盖着一层厚厚的白布。
我伸手,猛地将白布掀开!
下一刻,阴永信和阴永昌的人头,并排呈现在阴太虚的眼前!
“呃……”
阴太虚的呼吸骤然停止,一双老眼瞬间瞪得滚圆,几乎要凸出眼眶!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抓住自己的胸口,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那张老脸上,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褪去,变得死灰一片。
太阳穴旁那条“蜈蚣”疯狂地扭动起来!
“不……不……可……能……”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挤出几个字。
然后身体猛地一挺,像是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
太阳穴旁那条黑色“蜈蚣”仿佛感受到了宿主的崩溃,疯狂地扭动、凸起!
仿佛要破皮而出!
下一刻,他眼眶、鼻孔、耳洞中竟渗出了闪烁着微弱幽绿光芒的血液!
阴老太爷直挺挺向后栽倒!
“老太爷!”
旁边的随从惊呼着去扶,却只接到一具迅速变得冰冷僵硬的躯体。
阴太虚,阴家真正的定海神针,竟被活活吓死在了镇武司的值房之内!
我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
太阳穴旁那道黑色“蜈蚣”,渐渐停止了蠕动,变成了一块黑斑。
“唉。”我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淡漠。
“王碌,把人头给阴家送回去。”
“告诉她们,人可以领回去,好好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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