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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的路上,不算很顺利。
因为才赶路三日,就遇到了瓢泼大雨。
豆大的雨点砸在望北驿的青瓦屋顶和泥泞路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喧嚣。
刘俭本来就心烦意乱,这会儿听人请示,问他要不要冒雨赶路,不由火冒三丈。
透过打开的窗户,他指着外面被雨水模糊了的官路道:“这么大的雨,你看路上有一个人吗?怎么,孤要做唯一冒雨赶路的傻子吗?”
真是一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
没看到他心烦着吗?
滚滚滚。
下人吓得连忙告罪退下。
刘俭烦躁地拿起扇子扇了几下,然后坐在窗前看着大雨发呆。
这雨,怎么也这么没眼色。
它怎么乱下呢?
要是下在前几日,下在昌州,是不是他还可以再赖两日?
现在倒好,既见不到姐姐,也没法回京城,让他在路上听着雨声愈发惆怅,相思入骨愁断肠。
望着窗外茫茫一片的雨景,刘俭心情比这天气还要阴沉。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得几乎要被雨声淹没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穿透了雨幕。
刘俭猛地回神,下意识地探头向驿道望去。
只见滂沱大雨中,一骑快马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来。
马上骑士身披厚重的蓑衣,斗笠压得极低,看不清面容。
但那矫健的身姿,那控马的娴熟,那在如此恶劣天气下依旧一往无前的气势……
刘俭的心跳骤然停止了一瞬,随即疯狂擂动起来。
“姐姐?!”他失声惊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身影,他绝不会认错!
是姐姐!
刘俭像被火烧了尾巴的猫,猛地转身,不顾一切地冲下楼去。
动作之迅猛,直接把门口侍立的内侍撞了个趔趄。
“殿下!殿下您去哪儿?”内侍和护卫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
外面可是瓢泼大雨啊。
“殿下留步!外面雨大危险!”
他们以为太子发癔症。
刘俭哪里听得进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是姐姐!她为什么在这里?她要去哪里?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下吱呀作响的木楼梯,刚冲到驿馆大堂门口,就差点和正走进来的人撞个满怀。
来人浑身湿透,蓑衣上雨水如注般流淌下来,在脚下汇成一滩水渍。
她一把摘下斗笠,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露出那张被雨水冲刷得有些苍白却依旧英气逼人的脸。
正是三丫。
刘俭忍不住心潮澎湃。
姐姐来追自己了?
然而三丫看也没看冲过来的刘俭,径直对驿卒喊道:“快!给我换一匹脚力最好的马!要快!”
她声音带着沙哑,显然长途疾驰加上淋雨让她十分疲惫,但眼神却锐利。
刘俭被她的气势慑住,也看清了她眉宇间、深重的忧色,心中那点旖旎的相思瞬间被担忧取代。
他一步上前,拦在她面前,急切地问道:“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出什么事了?你要去哪里?”
三丫这才注意到他,没时间解释太多,只匆匆吐出几个字:“家中有急事,必须立刻回京!”
说完就要绕过他去找驿卒。
“回京?”刘俭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
他猛地转身,对着还在发懵的内侍和护卫厉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吗?立刻备马!两匹最好的马!再替孤准备一套蓑衣。”
内侍们这才如梦初醒,虽然满腹疑问,但太子殿下如此疾言厉色,谁也不敢怠慢,立刻飞奔着去准备。
刘俭看向三丫,眼神坚定:“姐姐,我跟你一起走!”
三丫眉头微蹙。
她此行十万火急,带着太子会增加很多负担和风险,毕竟这是一国储君。
“不行!”她斩钉截铁地拒绝。
“姐姐,我不会拖累你的。”刘俭拉着她的袖子不放。
三丫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耽搁,只能咬牙应下。
她也没去找小满,喝了一口热水,换了马匹,买了干粮之后就急匆匆地踏上了回京路。
两骑快马,如同两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望北驿外厚重的雨帘,向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京城,陆弃娘的心,如同被架在文火上反复煎熬。
她几乎日日守在府门口,焦灼地眺望着长街尽头,望眼欲穿。
这几日,府里珍贵的药材熬成的苦涩气息挥之不去,却终究无法挽留那盏即将燃尽的微弱烛火。
胡神医每日都来,每次都是沉重地摇头。
荷花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偶尔清醒,眼神也是茫然而涣散的,连说话的力气都已耗尽。
她像一片深秋枝头最后的枯叶,在寒风中瑟瑟,随时会无声飘落。
陆弃娘只能寸步不离地守在她床边,握着那越来越冰冷的手,一遍遍在她耳边低语:“再等等,荷花姐,再撑一撑,三丫就快回来了……你的女儿,就快回来了……”
夕阳的余晖给庭院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陆弃娘心却快要凉了。
荷花的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脉搏也时断时续。
难道……终究是等不到了吗?
这几日,荷花从来没有提过任何要求。
就算山珍海味,她也已经食不下咽。
陆弃娘每次问她想要什么,她都笑着摇头。
她什么都不要了。
她满足了。
而每次她的笑,都能换来陆弃娘的眼泪。
苦了一辈子的荷花啊!
“娘!娘!” 一声带着哭腔、风尘仆仆却无比熟悉的呼喊声传来。
陆弃娘猛地抬头,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只见院门口,一道身影如旋风般冲了进来。
来人一身尘土,发髻散乱,脸上满是长途奔波的疲惫与刻骨的焦急,正是三丫。
她身后紧跟着同样一脸急色的刘俭。
“三丫!” 陆弃娘瞬间泪崩,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快!快进来!你娘……你娘她……”
三丫没有多问,跟着陆弃娘进了屋里。
刘俭犹豫了一下,用手拢了拢头发,略整理了一下衣裳,也跟着提步进去。
当看清床上那个形销骨立、气息奄奄、仿佛只剩下最后一丝游魂的枯槁妇人时,三丫下意识地跪在脚踏上。
眼眶已湿。
“三丫,荷花姨,是你亲娘。你认识她吗?她不容易,她……”陆弃娘哽咽难言。
从前做街坊的时候,三丫可能见过,也可能没见过荷花。
半晌之后,陆弃娘才又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荷花姐,你睁眼看看,是三丫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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