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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曼在一阵强烈的眩晕中,缓缓睁开了双眼;首先传进耳中的,是袁景灿粗重且急促的呼吸声。
她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这才惊觉两人的手依旧紧紧地攥在一起。袁景灿掌心的温度,透过潮湿的衣衫渗过来,骤然间让她慌乱的心安定了些许。
“水……”她试图开口,然而喉咙却像是被烈火炙烤过一般,干涩得生疼,只能发出极为微弱的气音。
随着视线逐渐清晰,她的目光瞬间凝固;刚才汹涌巨兽般狂涌进来的海水,仅仅漫到了两人的脚踝处,而且现在正顺着楼梯间的缝隙迅速向下退去。
原来他们所处的位置,恰好位于二楼与三楼的连接处,仅仅比二楼平台高出半阶。然而这看似毫不起眼的半阶距离,在生死攸关的时刻,竟成为了挽救他们生命的关键所在。
“我们……没被淹?”李曼满脸难以置信地动了动脚,海水正顺着她沾满黄沙的脚踝往下淌。
袁景灿也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眼脚踝处那道明显的水痕,突然大笑出声,笑声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你看,连老天爷都舍不得让我们死。”说着,他撑着楼梯扶手艰难地坐起身来,又伸出手温柔地揉了揉李曼的头发:“起来,趁水退了,咱们再往上爬两阶。”
李曼在他的拉扯下,缓缓站起身来,却发觉自己的双腿依旧绵软无力。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手,掌心处汗水与血迹交织在一起黏糊糊的一片。而她眼中的泪水也不由自主地混着脸上的水渍悄然滑落:“刚才你说‘生同眠死同穴’,我真以为……真以为就要那样了。”
“早着呢。祸害活千年,老天还没那么容易收走我!”袁景灿半开玩笑地拽着她又往上走了两步。
“呸呸呸,可别乱说”李曼一听,立刻神色紧张地伸手捂住袁景灿的嘴,“地邪着呢!”
袁景灿无奈,也只好顺着她的话,跟着说了几声“呸呸呸”。
两人艰难地走到三楼的楼梯转角平台,袁景灿停下脚步,用手背轻轻替李曼抹去脸颊上的泥污:“在这歇会儿,等下一波海浪来之前,咱们争取爬到四楼。”
......
后山的坡地上,第二波退潮的海水刚刚没过山脚的礁石,阿贡就声音低沉地报出了时间:“二十分四十三秒。”
邦猜手持望远镜,镜头死死地锁定着威斯汀酒店的方向,镜片反射着海面刺眼的白光。
他低声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间隔十七分,持续二十一分。看样子等不到第五波了,等第四波一过就动手。”
阿贡突然语气急促地伸手指向海面:“第三波的浪线出来了。”
邦猜迅速收起望远镜,咬着牙说道:“阿贡,等下第四波浪涌到海岸,你就把船开出来在岛后的礁石区等着。我们这边速战速决,四十分钟内必须会合。”
“是。”阿贡应了一声,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海面逐渐逼近的浪线。
邦猜又瞥了眼龅牙和另外两个小弟,突然冷笑一声:“你们谁要是敢临阵脱逃,我邦猜保证让他知道淹死在海里,绝对是这世上最痛快的死法。”
......
此刻,酒店里的袁景灿和李曼仍在与不断上涨回落的海水以及剧烈摇晃的楼体中苦苦挣扎。
后山,邦猜紧盯着威斯汀酒店的方向,手指在枪柄上反复摩挲,蠢蠢欲动。
而远在国内,所有与袁景灿相关的人,都被新闻里“印尼海啸”这四个字搅得心神大乱。
盛宏的办公室里,几乎所有人都无心工作。大家心里都清楚,袁总带着公司核心团队去了印尼旅游,按照行程安排,此刻他们应该就在巴厘岛;而巴厘岛,正是新闻里反复强调的“受灾最严重地区”。
已经有人在网上刷到消息,传言“功夫巨星李连杰在巴厘岛遭遇海啸失踪”,这条消息瞬间在网上引发了轩然大波。消息下方,众人吵得不可开交,有人附和着称“亲眼看到海浪卷走了酒店”,也有人反驳说“这只是谣言,不可轻信”。
温晴面色平静地望着窗外阴郁的天空,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一下又一下。
温启铭小心翼翼地凑近温晴,轻轻喊了声:“姐。”
“什么事?”温晴转过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你说,袁哥他会不会...”温启铭的话只说了一半,便被温晴果断打断。
“不会。”温晴的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在给自己也给弟弟吃下一颗定心丸,“袁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温启铭闻言,默默收了声。
他心里明白,姐姐表面的镇定只是伪装,她控制不住轻颤的指尖早出卖了她内心深处的担忧。
岳岩攥着手机在办公室里焦急地来回踱步。他已经给袁景灿打了无数个电话,可每次传来的都是令人绝望的“无法接通”提示音。
他怎么也想不到,袁景灿在商场上纵横捭阖,一次次巧妙地躲过明枪暗箭,避开竞争对手的阴险招数,最后竟有可能栽在一场意外的天灾里。
“去查!”他对着助理声嘶力竭地嘶吼,声音因为过度焦急甚至劈了叉,“联系印尼的华人商会,联系当地的救援团队,不管花多少钱,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在李曼位于金陵的家中,李厚平和奉冬梅正神情凝重地对着神龛烧香。
“菩萨保佑,一定要让曼曼和景灿平平安安的。”奉冬梅双手合十,眼眶早已哭得通红“我们家好不容易日子好起来了,可不能再出这种事了啊。”
李厚平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供桌上的苹果摆放得更加整齐。
老两口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家的命运为什么会如此坎坷,原本在袁景灿这个优秀的未来女婿的帮助下,生活好不容易渐渐有了起色,如今女儿和女婿却又遭遇如此可怕的天灾.......
在仙桃市人民医院的病房走廊里,戴月浓刚刚给妈妈倒完水,正准备返回病房,无意间听到隔壁床的看护正在低声交谈。
“我听说这次的海啸把巴厘岛的好多酒店都淹了,好多游客都没跑出来……你还要去玩不?”一个看护满脸担忧地说道。
另一个护士立刻神色慌张摆了摆手:“不了不了,还是小命要紧……”
戴月浓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手中的水杯“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连水洒了一地都浑然不觉。
其实袁景灿出发前曾跟她提起过行程,说要“带李曼去散散心”。
当时她虽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嘴上却依旧温柔地叮嘱“万事小心”,然而背地里却一直偷偷观察着巴厘岛的天气,满心期待着等他回来,能装作不经意地问一句“玩得怎么样”。
可现在……
她跌跌撞撞地跑回病房,双手颤抖着打开电视,迅速调到新闻频道。
屏幕上,前线记者正冒着风雨,艰难地进行着报道。
镜头里的巴厘岛曾经美丽的海岸线如今满目疮痍。海浪依旧不知疲倦地拍打着酒店的废墟,破碎的玻璃在浪中闪烁着冰冷的光。主持人的声音带着沉重与悲痛:“目前已有数百人失踪,救援团队正争分夺秒地全力搜救……”
戴月浓盯着屏幕里浑浊的海水,只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她突然双腿一软蹲下身来,双手捂住脸,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指缝不断流淌。
有人忧愁,自然也有人欢喜。在某些阴暗的角落里,已经有人开启了香槟,得意忘形地弹冠相庆。
其中最激进的无疑是已经被收监的祝均。
当民警送饭时,随口提了句“印尼海啸,巴厘岛好多游客被困”,祝均先是一愣,紧接着,脸上突然浮现出癫狂的笑容。他先是低声笑,随后笑声越来越大,笑得浑身剧烈颤抖,笑得眼泪夺眶而出。
“袁景灿啊袁景灿!”他拍着大腿,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你也有今天!我祝均斗不过你,老天爷能收拾你!什么算无遗策,什么如有神助,在海啸面前,你就是一条任人宰割的泥鳅!有天收你,真是有天收你啊!你要是死在海里,我祝均就算在牢里,也得给你烧三炷高香!”
而邱老实则呆呆地站在酒店的墙壁前,眼神空洞地一遍又一遍问自己:“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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