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她停顿了一下，小心地观察着顾如霜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继续用那种带着心疼和惋惜的语气说道：

    “他很少表露什么，总是把自己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所有压力都一个人扛着。我跟着他那几年，几乎没见过他真正放松地休息过。很多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很晚很晚……那种沉默和疲惫，看着都让人……”

    她适时地止住话头，留下无尽的想象空间。

    “而且，”

    许南星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更加晦涩，

    “因为某些原因，陆总似乎很难真正信任身边的人，总是保持着距离。或许……或许也是因为早年缺乏足够的……关爱和支撑吧。”

    她每一句话都像经过精心雕琢，没有直接指责顾如霜，却每一个词都在无声地印证着慕南嫣之前的控诉，将“孤独”、“疲惫”、“缺乏关爱”这些概念，深深地烙进顾如霜此刻最为脆弱和愧疚的心里。

    她成功地将陆逸然过往的艰难，与顾如霜夫妇的缺席完美地关联起来，并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忠心耿耿、目睹了一切却无能为力的旁观者。

    顾如霜听着，抓住许南星的手缓缓松开，无力地垂落下来。

    她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靠进沙发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许南星的话，如同最后几抔泥土，彻底埋葬了她心中那点微弱的辩解。

    原来那个孩子，真的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吃了那么多苦。

    许南星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底冷笑，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担忧和恭敬：

    “顾董，您……没事吧？那些都过去了，陆总现在不是已经非常成功了吗？”

    她看似安慰，实则是在顾如霜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成功是用怎样的代价换来的？

    顾如霜没有回答，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挥了挥手，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会议推迟，你先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许南星恭敬地应了一声“是”，转身离开的刹那，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一抹得逞的弧度。

    第一步，成了。

    许南星恭敬地退出咖啡馆，厚重的玻璃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内里那片压抑的低气压。

    门外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却让她觉得无比舒畅。

    她嘴角那抹得逞的弧度再也无需掩饰，肆意地上扬着。

    她走到街角，并未立刻离开，而是拿出手机，快速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一扫方才在顾如霜面前的沉重，变得利落而冷静：

    “是我。计划进展顺利，鱼已经咬钩，情绪波动很大……对，远超预期。后续按照原定方案B进行，准备好‘林小姐’的资料，等我指令随时递给顾董。”

    挂断电话，她回头望了一眼那家咖啡馆的落地窗。

    隔着一段距离和反光，她只能模糊看到顾如霜依旧独自坐在原处的身影，像一尊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的雕塑。

    许南星的眼中掠过一丝冰冷的兴奋。

    她知道，她投下的种子已经开始在顾如霜肥沃的愧疚土壤里疯狂滋生。

    接下来，她只需要适时地浇水、施肥，引导着这株名为“弥补”的毒藤，按照她设定的方向，死死缠绕住陆逸然和慕南嫣，直到让他们窒息。

    而她，将是那个隐藏在藤蔓之后，欣赏这出由她亲手导演的大戏的唯一观众。

    与此同时，咖啡馆内。

    顾如霜依旧深陷在沙发里，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许南星的话和慕南嫣尖锐的指责在她脑中不断碰撞、回响，最终汇聚成一个让她无法喘息的事实：

    她是一个失败的母亲，她的儿子因她而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这种认知带来的刺痛，远比任何商业对手的攻击都更让她难以承受。

    然而，巨大的情绪冲击之后，一种偏执的、扭曲的念头开始如同藤蔓般缠绕上她的心脏——她必须弥补！

    她错过了他的过去，绝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误入歧途”，选择一个“错误”的女人，毁掉他辛苦得来的一切！

    阻止这场不匹配的婚姻，将他拉回正轨，这是她作为母亲迟来的责任，是她唯一的救赎方式！

    她猛地睁开眼，之前的空洞和脆弱已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心所取代。

    那双眼睛里重新凝聚起光芒，却不再是往日冷静权衡的商业目光，而是一种带着沉重负担和偏执的炽热。

    她拿出手机，忽略掉屏幕上助理发来的数条询问会议的消息，径直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是我，”

    顾如霜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冷硬和决绝，

    “立刻给我重新全面调查一个人，慕南嫣。我要知道她所有的信息，从小到大，事无巨细，尤其是……任何可能存在的污点和弱点。”

    “记住，要不惜一切代价，用最快的时间给我。”

    下达完指令，她挂断电话，指尖用力地按在冰冷的屏幕上。

    愧疚并没有让她反思与儿子的相处之道，反而催化了她掌控一切的欲望，只不过这一次，披上了“我是为你好”的华丽外衣。

    许南星点燃的火，终于以最致命的方式，开始熊熊燃烧。

    许南星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角后，咖啡馆内的时间仿佛依旧凝固在顾如霜周身。

    她指尖冰冷的触感从手机屏幕蔓延至全身，但那颗被愧疚与偏执反复灼烧的心，却异常滚烫。

    她没有再犹豫，用那沙哑而冷硬的嗓音，再次拨通了一个号码。

    这一次，是直接打给她的私人安全团队负责人，一个专门处理特殊事务的男人。

    “是我。”

    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波动，只有不容置疑的命令：

    “目标人物，慕南嫣，目前在华盛顿。我要她二十四小时的详细行踪报告，见过什么人，去过哪里，越详细越好。同时，深挖她所有的社会关系，尤其是异性关系，找出任何可能存在的不当往来或历史污点。记住，我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

    挂断电话，她将手机重重搁在桌上，发出沉闷一响。

    杯中的冷水映出她略显扭曲的倒影。

    许南星那句“成功是用怎样的代价换来的”像魔咒一样回荡——是的，她的儿子付出了代价，那现在，就该由她来清除掉这个可能让他前功尽弃的“代价”。

    与此同时，坐进自己车里的许南星，正看着平板电脑上刚刚接收到的加密文件，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文件首页，正是一位仪态高雅、家世显赫的千金的详细资料。

    “林小姐”的生平履历、家族背景、学业成就，甚至包括几张精心拍摄的、展现其优雅气质和姣好面容的照片。

    她指尖轻点，将这份资料通过一个匿名加密渠道，发送给了顾如霜的一位核心助理，并附言：

    【偶然所得，或对顾董有所助益，请酌情转呈。】

    她不需要直接交给顾如霜，那样太刻意。

    通过助理之手，这份“恰到好处”的完美人选资料，才会更像是一场“意外的惊喜”，更能迎合顾如霜此刻急迫想要“拨乱反正”的心态。

    做完这一切，许南星靠在椅背上，想象着顾如霜看到林小姐资料时的表情，以及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一种病态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顾如霜的偏执，是她手中最锋利的刀。

    而那份看似完美的“林小姐”资料，则是她精心淬上的毒。

    刀已递出，毒已备好，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

    慕南嫣几乎是凭借着本能走出了咖啡馆，推开门的瞬间，凛冽的寒风裹挟着细密的雪花立刻扑了她满脸。

    下午四点的天空阴沉得如同傍晚，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整座城市，持续的降雪早已将街道、屋顶和枯枝覆上了一层厚厚的银白。

    她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车门关上的瞬间，仿佛也将外面那个充斥着冷漠与算计的世界暂时隔绝。

    车内一片寂静，方才与顾如霜交锋时强撑的镇定和锐利顷刻间消散殆尽。

    她靠在椅背上，只觉得一阵深深的疲惫袭来，但更汹涌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尖锐地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找到了陆逸然的号码拨了出去。

    她此刻无比渴望听到他的声音，渴望感受到他的存在，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她刚刚奋力捍卫的一切是真实且温暖的。

    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却是冰冷而机械的提示音：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对了，他还在飞机上。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无力感瞬间淹没了她。

    她缓缓放下手机，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方向盘上。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几年前。

    那时她刚与陆逸然协议结婚，从陆家老太太那里，偶尔会听到一些关于他父母支离破碎的关系、以及母亲很早就远走国外的零星片段。

    那时她听着，更像是在听一个豪门内部的八卦，心中并无太多波澜。

    可如今，亲眼见到了顾如霜，亲耳听到了她那套冰冷彻骨的“利益至上”理论，亲身感受到了她对儿子那近乎漠然的评判和毫不掩饰的控制欲……

    慕南嫣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发涩。

    她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陆逸然那看似无坚不摧的强大外表下，隐藏着怎样一个荒芜而孤独的童年和青年时代。

    没有父母的疼爱和陪伴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在那些需要引导和保护的成长岁月里，他是如何独自跌跌撞撞走过来的？

    在面对集团内外的明枪暗箭时，他是否也曾渴望过一个可以依靠和倾诉的怀抱？

    他那些不经意流露出的偏执、缺乏安全感和偶尔的沉默，是否都源于此？

    一个个问题像潮水般涌上心头，答案却只会让她更加心疼。

    她想起他偶尔提及过去时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如今才明白那背后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艰辛和隐忍。

    “逸然……”

    她无意识地喃喃出声，眼眶微微发热。

    之前，她爱的是那个强大、矜贵、偶尔对她流露出温柔和脆弱的陆逸然。

    而现在，她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被迫过早成熟和独立的他，那份爱意里，瞬间浸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她突然觉得，他之前那些年，活得实在太不容易了。

    这种迟来的、因深刻理解而产生的疼惜，比任何情绪都更加汹涌和沉重，充斥在她的心间，让她只想立刻见到他，用力地抱抱他。

    车载空调缓缓送出暖风，却驱不散慕南嫣心底的寒凉与急切。

    她抬手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脸颊，指尖触到眼角的湿润，才惊觉自己竟已悄然红了眼眶。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翻涌的情绪，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

    雪还在下，鹅毛般的雪花被寒风卷着，在车窗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水痕，模糊了窗外的世界。

    街灯早早亮起，昏黄的光晕透过雪花，在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显得格外寂寥。

    她看着路上行色匆匆的行人，每个人都裹紧了衣服，脚步匆匆地朝着家的方向赶去，心中对陆逸然的思念愈发浓烈。

    慕南嫣深吸了一口凛冽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抬手，指尖轻轻拭去眼角残留的湿润，发动了引擎。

    车子缓缓驶离路边，碾过积雪，朝着酒店的方向平稳驶去。

    车窗外的雪景不断向后掠过，她的心思却异常清晰，想要尽快见到陆逸然，就必须以最快速度完成手头所有的工作。

    事实上，此次华盛顿之行的核心任务已接近尾声。

    所有演出服装的设计稿早已定稿，并交付工坊加紧制作成衣。

    按原计划，她本应留下来等待成品完成后的最终审核，甚至还应舞蹈团总监Emma的盛情邀请，观看首场演出后再回国，这至少还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可此刻，她一刻也等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