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陆逸然的母亲

    直到看着他们的身影通过安检，消失在视线尽头，慕南嫣才缓缓收回目光，心中空落落的，但那份被填满过的温暖，却依旧真实地存在着。

    慕南嫣独自驾车返回酒店。

    驶入那条熟悉的街道时，车窗外的霓虹依旧璀璨，雪花零星飘落，却仿佛失去了之前的浪漫，只余下冰冷的寂静。

    推开总统套房沉重的房门，里面一片漆黑寂静。

    她摸索着打开灯，瞬间倾泻而下的明亮光线将每一个角落都照得清晰无比，也照出了一片令人心慌的空旷。

    白天还充斥着辰辰嬉笑声的客厅，此刻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那张他曾赖着要和她一起看电影的宽大沙发，此刻空空荡荡。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属于陆逸然的清冽雪松气息，若有若无，更像是一种错觉。

    陆逸然临走前，不由分说地给她续了整整半个月的房费，语气不容拒绝：

    “安心住着，这里什么都方便，别搬来搬去折腾自己。”

    她知道他是为她好，想让她住得舒适些。

    可如今，站在这间过于宽敞奢华的套房里，每一处都刻满了刚刚结束的、短暂却无比鲜活的回忆。

    浴室镜子里，仿佛还能看到三人挤在一起刷牙时，辰辰笑得眯起眼的模样；餐厅里，似乎还回荡着一起用餐时的细碎交谈和碗碟轻碰的声响。

    这种从极致的热闹温馨骤然跌回孤身一人的落差，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泛起一阵酸涩而空茫的失落感。

    原来，习惯孤独并不难，难的是品尝过温暖之后，再重新坠回孤独。

    慕南嫣独自站在落地窗前，窗外的城市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却无法照亮她心中那份骤然空寂的失落。

    冰凉的玻璃映出她略显单薄的身影，与这偌大而安静的总统套房格格不入。

    就在这片寂静几乎要将她吞噬时，一阵突兀而急促的手机铃声猛地划破了宁静。

    她微微一怔，从恍惚中回过神，走到茶几旁拿起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显示是华盛顿。

    带着一丝疑惑，她按下了接听键：

    “HellO？”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声线优美，语调却冷冽而干脆，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疏离感和不容置疑的意味：

    “是慕南嫣小姐吗？”

    “我是。请问您是哪位？”

    慕南嫣的心头莫名掠过一丝微妙的预感。

    “我是顾如霜。”

    对方直接报上名字，没有任何寒暄，仿佛这个名字本身就足以说明一切。

    她顿了顿，似乎在给对方消化信息的时间，然后才继续道，

    “陆逸然的母亲。”

    慕南嫣瞬间愣住了，握着手机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顾如霜……陆逸然的母亲？

    这个名字，她从未从陆逸然口中听到过。

    他对自己的家庭、尤其是母亲，总是讳莫如深。

    此刻，这位如同传说中的人物突然直接找上她，让她在意外的同时，心底骤然升起一股巨大的不确定性和隐隐的不安。

    慕南嫣稳住心神，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您好……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顾如霜在电话那端似乎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听不出什么温度：

    “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听说你现在人在华盛顿，恰好我也在。明天下午三点，SUnnybrOOk Café，我想我们应该见一面。”

    她的语气根本不是商量，而是平静的通知，带着一种天生的傲慢与掌控力，仿佛认定慕南嫣绝不会、也不能拒绝。

    慕南嫣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她完全摸不清这位突然出现的“母亲”的意图，但直觉告诉她，这绝不会是一次轻松的会面。

    陆逸然刚刚离开，他的母亲就精准地找上门来……

    她沉默了几秒，指尖微微发凉，但声音依旧维持着镇定：

    “好的，顾女士，明天下午三点，我会准时到。”

    “很好，期待见面。”

    顾如霜似乎对她的识趣感到满意，随即干脆利落地结束了通话。

    电话被挂断，忙音响起。

    慕南嫣缓缓放下手机，重新看向窗外璀璨却冰冷的夜景，心中的失落早已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不安所取代。

    指尖的凉意似乎蔓延到了心底。

    陆逸然的母亲……她为什么要见自己？

    ————

    第二天下午，慕南嫣提前结束了工作，准时踏入了那家名为SUnnybrOOk的咖啡馆。

    室内光线柔和，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的醇香，三三两两的客人散坐着，低语声与轻柔的音乐交织。

    她站在门口，目光快速扫过全场，却无法立刻辨认出哪一位是顾如霜。

    正当她略有迟疑时，靠窗的一个卡座里，一位衣着考究、气质卓绝的女人优雅地抬起了手，声音不高却带着清晰的穿透力：

    “这里。”

    慕南嫣闻声望去，这才看清了对方的样貌。

    顾如霜看起来远比她想象中要年轻，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她，只在她锐利明亮的眼眸深处和一丝不苟的盘发间留下了些许不容侵犯的威仪。

    她穿着一身剪裁极佳的珍珠灰色套装，面前放着一杯纯净水，姿态从容，仿佛她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慕南嫣稳步走过去，在她对面落座，不卑不亢地开口：

    “顾女士。”

    顾如霜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她的目光像精密仪器一样扫描着慕南嫣，从她简单大方的衣着看到她镇定自若的眼睛。

    “慕小姐，你是个聪明人，我就不绕弯子了。”

    顾如霜的声音平稳却冰冷，

    “我希望你能主动离开逸然。这对你，对他，乃至对整个陆家，都是最好的选择。”

    她并未提高声调，但每一个字都如同淬了冰的细针，精准而冰冷地掷出：

    “你和他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的存在，无法为他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助益，反而会成为他完美履历上唯一的瑕疵，成为整个圈子里的谈资和笑柄。”

    “鼎盛集团未来女主人的位置，远不是一个普通设计师能够胜任的。你的出身、你的背景，甚至你所选择的职业，都注定了你无法真正融入他所处的阶层，最终只会成为他前进道路上的负累。”

    她平静地陈述着，仿佛在宣读一项不容置疑的判决，语气中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轻蔑。

    然而，预想中的难堪、愤怒或是急切辩解并未出现在慕南嫣脸上。

    她只是静静地聆听着，眼神从最初的礼貌与平静，逐渐变得清明，甚至染上了一丝淡淡的、近乎怜悯的嘲讽。

    “那么，在您看来，究竟谁才配得上他？”

    慕南嫣的声音平稳，却带着清晰的质疑。

    “当然是我亲自为他挑选的结婚对象。”

    顾如霜眼中流露出十足的自信，

    “无论是家世、教养，还是所能带来的资源与影响力，她都远胜于你。”

    慕南嫣却轻轻笑了，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她定定地注视着顾如霜，一字一句地问道：

    “商业联姻？”

    她的目光变得复杂，带着深深的疑惑：

    “您真的是逸然的母亲吗？”

    最初因对方身份而产生的那一丝尊敬，早已在那些刻薄的话语中消散殆尽。

    慕南嫣原本就不愿前来，仅仅是出于对陆逸然母亲这一身份的尊重才答应见面。

    更多的，或许是一种好奇，她想亲眼看看，究竟是怎样一位母亲，能够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不闻不问二十余年。

    她一直相信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正如她的母亲深爱着她，而她也毫无保留地爱着辰辰。

    她曾以为顾如霜当年或许有难以言说的苦衷，才不得已抛下陆逸然远走他国。

    可此刻，从对方口中听到的只有冰冷的算计和功利的评判，慕南嫣彻底明白，没有什么苦衷，有的只是极致的自私和从未站在儿子角度考虑过的冷漠。

    顾如霜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怔，随即用一种看待傻瓜般的眼神回敬慕南嫣：

    “你居然质疑我的身份？我当然是逸然的母亲。若不是看在他的份上，你以为我会愿意抽出时间见你？”

    她的表情充满了嫌弃，仿佛慕南嫣多待一秒都是浪费她的时间。

    慕南嫣毫不客气地回敬：

    “真巧，若不是因为他是您的儿子，我也不会坐在这里。毕竟，我的工作也挺忙的。”

    她端起侍者刚送来的咖啡，轻轻啜了一口，动作从容不迫。

    “你……！”

    顾如霜被噎得一时语塞，她万万没想到，陆逸然竟会喜欢上如此不懂规矩、言辞犀利的女人。

    昨天儿子口中那些关于她的溢美之词，此刻看来简直荒谬。

    “我只是无法理解，作为他的母亲，您和伯父的婚姻本身就是一场商业联姻，最终的结局您也亲身经历了，如今，您是要让他重蹈覆辙吗？”

    顾如霜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他连这些都告诉你了？”

    她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但随即又恢复了之前的冷硬，

    “在我看来，感情是最不可靠、最无用的东西，唯有利益，才能真正维系一段关系的长久稳定。”

    “你看，他父亲在外面有多少女人，但他的妻子，从始至终，法律上和名义上都只能是我顾如霜。”

    她的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得意，仿佛这便是一场婚姻中最终的胜利。

    慕南嫣闻言，神情变得异常复杂，她难以置信地追问：

    “您……都知道伯父做的那些事？那您为什么还能容忍，任由他在外面……”

    “男人本性如此，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顾如霜打断她，语气淡漠得像在讨论天气，仿佛这是一条举世公认、无需质疑的真理。

    慕南嫣凝视着她，仿佛终于看透了什么，

    “您根本就不爱他。”

    “那又如何？”

    顾如霜挑眉，反应快得几乎没有经过思考。

    “既然您不爱他，又为何执着于‘陆夫人’这个虚名？您看，即便没有这个身份，您靠自己也早已活得足够精彩、足够强大。”

    “我根本不在乎什么‘陆夫人’的称呼！”

    顾如霜几乎是脱口而出，眼中甚至掠过一丝对陆延毫不掩饰的厌恶。

    “那您当初为什么要接受这场商业联姻？他在外面有多少女人，您是不是陆夫人，真的还重要吗？”

    慕南嫣的目光锐利起来，她向前倾了倾身，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您说利益才能维系关系的稳定，可这段关系，真的让您感到过哪怕一丝一毫的快乐吗？”

    顾如霜愣住了。

    她从未被问过这样的问题，也从未真正思考过。

    作为顾家的女儿，从小她接受的教育就是要为家族利益联姻，她早已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嫁给陆延。

    只是她没料到对方竟如此排斥她，于是她选择了远走异国，开辟属于自己的疆土，用事业的成功来填补情感的空洞。

    慕南嫣没有给她喘息和辩驳的机会，继续道，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心疼和愤懑：

    “我不懂你们豪门之间的规则，或许商业联姻在你们的世界里司空见惯。但你们有没有哪怕一刻，考虑过逸然的感受？”

    “你们……根本就不配做他的父母！”

    慕南嫣的声音陡然拔高，压抑的怒火如同终于喷发的火山，灼热而猛烈。

    她再也无法保持坐姿，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逼视着依旧端坐的顾如霜，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地上的冰雹：

    “逸然他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一件可以任由你们摆布、用来巩固利益的商品！”

    “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他本可以拥有一切，可你们给了他什么？是您这位母亲的冷漠抛弃！是陆先生那位父亲的无视和在外面的风流快活，甚至弄出个私生子来羞辱他！”

    顾如霜的脸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像是被撕破了最后一丝伪装。

    她也“嚯”地站起身，与慕南嫣针锋相对，声音尖利而冰冷：

    “你懂什么？！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评判我们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