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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3 欠债计息,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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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处事不周,已经有错在先,事发后却又心存侥幸,愚蠢到授人以柄,致有后患。是老夫教子无方,无关旁人。”

    源乾曜先是沉声说道,然后又转头望向宇文融道:“如今你的事情更要紧,不可分心别顾。那张氏子再吵闹旧事,无非些许钱债而已,我自会处置妥当。”

    说完这话后,他便抬手召来家奴,着令去给宇文融收拾客房入住休息。

    宇文融自知源乾曜不想将这些家事在外人面前细论,毕竟彼此关系再怎么好,也是各有家室、功成名就的势位中人,又怎么会乐意将纷乱家事暴露于人前呢?

    于是他便也站起身来告退行出,只留源氏父子在堂话事。

    待到宇文融离开之后,源乾曜才又深深皱起了眉头,口中又沉声道:“张说之孙城府颇深,未可因年少轻之。事情已经过去数年,他一直都无有动作,却在如今突然发难,必然事出有因,所图未必只是钱帛。明日你主动去访问他,探听一下他的真实心意!”

    “我也是这么想的,足足数万贯钱债,他若只是图此,早就忍不住要登门索要了。隐忍至今才作发难,必然也是别有所图!”

    源洁闻言后当即便点头道:“明日我便去他家中追问一番,他究竟意欲何为?若在能力之内,尽量帮他解决,趁早了结此事。别再遗留隐患,由人拿捏,总不能真凭其旧年诈计,便硬要从我家索取数万贯的钱帛!破财事小,若传扬出去,也难免会令人耻笑!”

    “不然!张家富贵,岂有钱帛之困!若此子只是图财,那才是最简单的事情。我家纵然不称豪富,但父子为官多年,总有一些积储。明日你先盘查一下家中现钱多少,若张氏子只是索钱,立即给之暂且消债。纵有余忿,待你阿兄赦还再与计较。”

    源乾曜想了想之后便又说道:“若是家中现钱不足,可向亲友借取周转一下。”

    三万贯钱若在普通民家自是一笔天文数字,但对源家这样的官宦之家而言倒也不是拿不出。源乾曜为官大半生,担任宰相便数年之久,哪怕不像张说那样大肆贪污,俸禄恩赐加上群僚赠送等等,积攒下来也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只不过一时之间家里可能没有这么多的现钱,但源氏也是一个传承悠久的大家族,各家族人多有仕宦,且两京之间也颇置资产,一起凑个三万贯钱倒也不难。

    “但那是整整三万贯啊!”

    源洁闻听此言后顿时面露不甘与心疼,口中则忿忿说道:“阿兄也曾说过,当年汴州州吏根本就没有勒索张岱那么多的税钱。况且当年汴州震荡,那些钱帛也都充作赃物,又未入我家,岂可由我家承担偿还!”

    源乾曜听到这话后当即便皱眉道:“行事能如此不顾轻重吗?那白纸黑字总是你兄落笔写成,更有官印为凭,若因此纠纷诉入官府,旁人会不会疑你家要借此为汴州群属翻案?

    届时不要说你兄难离瘴毒之乡,因此惹出的纷争更不是区区钱帛能够了结的!况今朝堂李杜不合、情势大乱,正需有人强势入主中书门下收拾局面。若因我家事累及宇文前程,之后几十年人事都将大受扰乱!”

    “是了!这笔债也应让宇文融略作分担,当年他非但不救我阿兄,反而还送信劝说阿耶为之谋取汴州,是欠了我家莫大的人情!”

    虽然他父亲已经将利弊分析的比较明白,但一想到就这么被张岱白白敲诈去三万贯钱,源洁还是心疼得很,当即便又说道:“我听说宇文融自执掌汴州以来,其子弟门生在汴州都是大谋财利,所得颇丰。区区三万贯钱,他必然拿得出……”

    “住口!这本是我自家之事,岂可推脱于旁人!宇文融自是豪迈崇义之人,但你若挟恩勒索,则就作贱了这一份情义。你耶对其虽有拔擢,但也是为国取贤,岂可作私恩求报!”

    源乾曜不待儿子把话说完,当即便又低声训斥道:“更何况,你兄弟未来前程荣辱或将系其一念,今以区区钱帛劳之,则来日难索别物!”

    “儿知道了,那我便自往询问张岱,尽快凑足钱数偿还。”

    源洁听到父亲的训斥后,才又一脸颓丧的低头说道。

    源乾曜闻听此言,脸色才微微好转一些,旋即便又叮嘱道:“记住,若张氏子只是索要钱帛,那便余事勿论,尽快将钱给足。但若凭此而胁取别者,尤其是与宇文融并朝中人事相关的事情,你千万不要轻易应许,归来告我即可!”

    “阿耶放心罢,我知轻重取舍。总之绝不能让此事吵闹起来,影响到阿兄赦还量移。也不能让张岱借题发挥,影响到宇文融拜相的谋算。”

    听到源洁所言,源乾曜这才点了点头,稍微放下心来。其实如果不是自己公务繁忙,加上还要协助宇文融调和朝中人情,他倒想亲自与张岱接洽解决此事。

    彼此年龄势位虽然相差悬殊,但源乾曜对这小子的诡谲狠辣却是印象深刻,并不觉得儿子心机能够轻松应付其人,所以才耳提面命的一番叮嘱交代。

    第二天上午时分,源洁早早的就带领家奴来到永乐坊张家大宅拜访,为免张岱那个小子使气刁难,他还特意准备了一份礼品。然而当其来到张家时,却被告知张岱早已经上班去了,于是他便也只能坐在前堂等待着。

    张岱虽然爱搞事,但工作态度也是非常认真的,区区几万贯的事也不值得他专门请假在家等着。要被御史抓住他旷工,这一季禄米到手估计又得打折扣。

    旁人都赶着车去太仓拉禄米,他这里一口袋都装不满,简直就是加倍的羞辱。那些家伙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可都乐意看他出丑。

    所以尽管早得到了家人的禀告,张岱还是在官署中待到了下午时分才不紧不慢的回了家。

    源洁昨天还不乏傲慢的表示张岱不配到自家中堂去招待,今天则就眼巴巴在张家前堂等了大半天的时间。正当他望眼欲穿的时候,总算是见到了张岱走进家门中来,于是当即便起身疾步迎来。

    “源九郎还在啊?我不是让家人转告你归无定期,可以择日再来?”

    张岱见到阴沉着脸快步迎来的源洁,当即便笑语说道。

    “我今日登门拜访,是专程为了结前事而来,除此并无别事忙碌。张六郎你案事虽然繁忙,但昨日既然寻至我家,想必也是希望能够尽快了结。”

    源洁按捺住心中的火气,向着张岱叉手说道:“事缠心头,让人不安,希望今天彼此都能坦诚和气,达成一个共识,不要再因此各觉扰怀。”

    “这倒是真的,若你家早拿出如此坦诚的态度,事情倒也不至于拖延至今。”

    张岱又笑语一声,然后便走回前堂坐定下来,当见到源洁案前摆着的茗茶果点时,他心中顿时便觉不爽,看来得教育一下家人,别啥人来家里都管吃管喝。

    “去把那借据账簿取来。”

    彼此落座后,张岱便抬手吩咐家奴道,同时又对源洁说道:“源九今日登门,想必也是家中备好现钱了?大家彼此相看两厌,老实说我也不希望因此区区一事便频频相见、诸番不成。”

    “约定一个时间和地点,我家自会将钱帛足额送至。只是除了那之前我兄被你逼迫写下的借契之外,你也须得再给我一纸回执,钱债了结之外,你还要保证不得再就此事纠缠我家,尤其不得再借此干扰我兄待赦量移之事!”

    源洁尽管心中很是不爽,但也还是冷着脸说道。

    “这是自然,我与令兄无仇无怨,也盼望着他能早日遇赦归家、敬奉恩亲呢。”

    张岱闻言后便又笑语道,今年是开元十七年,等到年中便会将当今圣人生日确定为千秋节,届时会有一场大赦,而年底还有因为边事拖延的谒五陵事,会有一场规模更大的恩赦与犒赏。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两场大赦累加下来,被流放海南的源复真有可能年底赶回长安来过年。

    很快家人便将借据与计簿送来,张岱自然不能将借据原本交给源洁,只是递给他一份副本,并且笑语道:“源公不只是国之耆老,施政有方,同时也治家有术啊。足足五万余贯钱,随手便能拿得出,实在让某等后来小子钦佩不已!”

    “什么?五万余贯!不是三万贯?”

    源洁听到这话后,当即便瞪眼从席中跃起,等着张岱怒喝道:“张六,你又要作何奸计!”

    “源某慎言!我几时作奸谋害你家?反倒是我入世以来,多遭你家亲友门仆刁难阻碍!三万贯,那是开元十五年数,而今是哪一年?欠债计息,天经地义。你家权势再横,大得过天理王法?”

    张岱自然也不惯着他,同样也拍案而起,指着源洁怒骂道:“睁开你狗眼看看计簿,我有没有虚夸分毫?说我用奸,当真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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