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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楚延年和他那个护卫,已经离开了南风大厦?”
“是的,玉南风下令调了不少弹药,运给随他迁移入城的那些人,后续好像还要有大批的建材支援过去。”
幽暗的环境里,三角符咒被一个黑影拿在手中,微微发光,形成通讯。
对面传过来的问话语音,飘渺难测。
“哦?给这么多好处,却没有把他强行留下,难道是他已经给出了足以救治玉万琢的方子?”
“多半是这样的,此人胆敢破坏我们的计划,千刀万剐不足以赎其罪!”
“不!他居然真能治这种伤,倒是个难得的人才,随便杀了,却也可惜,就先让他躺到无法搅局的时候吧……来日自然叫他跪下认错,为我所用。”
符咒微光一灭,环境重新陷入幽暗。
而在楚天舒的帐篷里面。
随着时间来到八九点钟,阳光正好从一个窗户斜射进来,让帐内变得更加明亮。
延年双目微闭,盘坐在一块软垫中,围巾被他折迭,安放在双膝之上。
他坐得如松竹老树,如山中磐石。
若说禅,他一坐就入定,若说道,他一坐就忘我。
他的打坐法,练得仿佛有正气萦怀,不知寒暑。
任谁来看,都看不出,他练的只是巫医一脉,本该算是旁门中最神神叨叨的几大派系之一。
他是在巫医一脉上,真正沉下了心,定到了底,摸到精湛真谛。
人类越是努力,就越会意识到,自己正在一种固定的框架中,越陷越深。
这未必是坏事。
只有那些不学无术的浅薄之辈,才会觉得,当一个人在一种事业上造诣精深,是变得庸俗。
实际上,精深,是通往升华的必经之路。
在神州的文化中,精深二字从来都与高手绑定。
如果不经过精深探究,就已经想要整体去升华。
那就算幸运爆棚,侥幸跳过关卡,也多半是个半成品。
延年在鬼门巫医一脉的造诣至深,虽然导致,他更清晰地感受到了自身的局限性,在废土上多次得到别派秘籍,也未能转修。
但这只是因为他没有找到合适的契机。
楚天舒手上,就有一个最合适的契机。
纵横简印,炼神化气。
原本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听着楚天舒给他讲解,念咒。
看着楚天舒伸出左掌,掌心里的四叶印,缓缓旋转。
但是现在,楚天舒早已收回左手,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延年却还是沉浸在那种水到渠成的奇妙状态之中。
流水到尽头,化作云雾起。
念力到尾端,化作真气来。
呼!!
延年花白的发丝间,逐渐升起了几道白烟,脸色却愈发红润。
他衣袂之间无风,膝盖上的围巾一点也没有被吹动,人却逐渐浮空而起。
仿佛被头顶的烟,连带着一点点的拔升起来,缓缓离地三寸。
楚天舒睁开眼睛,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他知道,延年炼神化气这一步,应该会很顺利,但没有想过,对方炼神化气之后,呈现的会是这种效果。
这明显是轻功绝佳的表现啊。
楚天舒《纵横简印》练到大成,都没有这么空灵的轻功。
鬼门巫医里的东西,他也全都深悉,也没看出来,里面有什么技巧,能够用在轻功上面的。
嘶!!
丝丝缕缕的气息,从延年口鼻之间涌入,让他身形又逐渐回落,张开了眼睛。
“竟然、世上原来竟有这种奇功,轻而易举就能把念力化为内功……”
延年看着自己的手,五指屈握,脸上浮现出又惊又喜的神色,有点不敢置信。
他像打量怪物一样,看向随便就传给他这道法门的楚天舒。
却发现,楚天舒也像打量什么稀奇动物一般盯着他。
“延年老哥。”
楚天舒好奇道,“你刚才是怎么飘起来的?”
延年回忆了一会儿:“就是练着练着,自然就能飘起来了呀。”
楚天舒无语。
“噢,应该是跟我打坐有关。”
延年连忙又说道,“打坐观想这样的功夫,若静到深处,有时就会觉得,四周空气里,本来就有一股莫大的浮力。”
他字斟句酌,一边回味刚才的感觉,一边剖析原因。
“但以前,那种浮力如同梦中之梦,空花阳焰,无以循迹。”
“直到刚才我练出第一缕内力的时候,就像是梦中之梦,有了一个来到现实的介质。”
“发于心,用于气,最后撬动了自己的身体。”
原来是多年打坐的造诣,转变出来的这种功底。
不是技巧,纯靠积累啊。
楚天舒知道这个是羡慕不来的,但他刚才,仔细感受了延年练功转化的全过程,只觉得其中也有一种可以用于自身的启发。
是什么呢?
人的灵感,像一尾顽皮的游鱼,隔着水难辨大小,触钩而不咬钩,一闪而过,只给人留下一个问号般的鱼钩。
要化解这个问号,抓住灵感。
除了要轻波微风,好竿好饵,有时候更需要一种枯坐水边,静定的耐心。
楚天舒深思冥想起来,浑然就忘了时间流逝。
仿佛只是一眨眼,等他再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听到潘婷在帐篷外,跟延年交谈的声音。
楚天舒手指轻轻按住眼皮,温热的感觉,温养着双眼,随后扭头看去,发现帐篷外的阳光方向,已经有了巨大的变化。
如今已是正午时分。
他一思考,不经意间就过去了好几个钟头。
“潘经理,请进吧。”
潘婷掀开门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六个那种服装造型很刻板的西装墨镜男。
这种保镖服装虽然老套,但经典也有经典的道理,气质干练,眼神精悍,却因为有墨镜的遮挡,而不显得过于迫人失礼。
每个人都捧着一个手提箱,像是端着千金难求的珍宝。
“交界地物种的精血,我们所能调集到的种类,都在这里了。”
潘婷微笑道,“下午,万琢就会过来,我们想要在这片营地逗留几个小时,等到他来,不知可否?”
“这种事,你们跟延年老哥商量就行。”
楚天舒起身,忽然问道,“不过,你在南风是高层吧,随随便便在外面逗留,没关系吗?”
潘婷微笑不改。
“所谓高层,就是想给自己找活干,会有干不完的活,但想让自己放假,也自会有假放。”
这话说得……确实很高层了。
“那请便吧。”
楚天舒抬手示意。
众人小心的把那些箱子留下,便依次的退出了帐篷。
楚天舒绕着桌子走动,手掌抚过一个个箱子,打开了其中一个。
箱中冰凉的白气升起,露出一根根密封好的试管。
“呵,我说我的灵感是什么?原来是跟这个东西也有关联。”
静功,不管是打坐还是念经,或者茶道,插花,泛舟,又或别的什么形式。
静功的本质,都是先在追求一个,一切尘埃境上不染,露出一种底色。
但每个人的天生禀赋,人生阅历不同,这种底色,也是不一样的。
假如说,静功练到极端时,真的能展现出天大地大,一人独坐在水面中央的感觉。
那么,有的人这片水,是纯净的青色,有的人却是纯净的黑色。
静功练到这一步,不管练别的什么与精神相关的东西,都会容易得多。
从这种角度来说,少阳血河车练就的兵魂,那种以纯粹情绪凝聚出来的灵性存在。
它天生就是静功大成的生物。
那么,把兵魂吸入体内后,让兵魂按照劫灰剑谱的路线来运转,岂不是可以变相享受静功大成的增益?
不过有个问题,兵魂根基薄弱,容易受染。
楚天舒从前运用剑意兵魂的时候,只是相当于,把兵魂裹挟在其中,临战的时候才用一下。
要让兵魂,成为修炼劫灰剑意的先驱,还要有一种,一边能练功,一边就能补足它根基的东西。
那正是交界地的精血!
楚天舒思及这一步时,心中终于有了完整的脉络。
灵感也是要基于现实的。
他从前其实就知道静功的好处,但心中并没有浮现类似的灵感。
这次,他是亲眼目睹了延年的静功,受到启发,却也是因为,先前已得知交界地精血的存在,心中才有了一整套“兵魂剑意双修”新练法的萌发。
“开练试试。”
楚天舒拿了一箱精血,坐到一张软垫之上,口中发出一声常人肉耳难辨的轻啸。
三七自动出鞘,尖端朝下,悬停在他面前。
啵!
楚天舒弹开塞子,吞了一管异兽精血,又对着三七张口一吸。
形如尖锐等腰三角形的流星光影,从剑柄飞出,没入他口中。
楚天舒双目顺势闭合,手掌变化印法,在自己身上各个穴位,轻敲摩动。
每变一个印法,轻敲一次,按压导引一小段距离,从胃部向周身引动。
层层血气,按不同路线分流,有的不经下肢而直透胸椎,沿胸椎向上,过后脑,入前庭,在眉心化成一枚红点。
有的流经双腿,在腿部影响情绪的几个穴道,略作停留轻旋,然后回流,绕过腋下,从耳后上升,又归于眉心。
每一层血气流转时,兵魂都作为前锋,当路线需要分流时,兵魂也能短暂分开。
他眉心的红点,逐渐积累放大,变成一块如同剑身碎片的赤红光斑。
这光斑若即若离,像在他眉心内部,却又好像浮在皮肤之外。
等到光斑成型,棱角分明时,楚天舒豁然一睁眼。
光斑似乎随他目光方向,暴射而出,打在面前悬空的长剑上。
银白剑身是完整的剑形,赤红碎片前赴后继,一块一块向剑身覆盖、拼凑。
楚天舒收回眼神,再度运转劫灰剑谱的种种手法,入静修炼。
每次闭眼的过程,越长越静,睁眼的一刹,红芒之锐烈,就令人愈发心惊肉跳。
但整个帐篷,都被他修炼时散发的气息封锁。
外人看去,仿佛整个帐篷微微鼓起,门窗无法轻易打开。
延年看过之后,知道他在内部修炼,也就叫人不要打扰。
外面的人吃午饭也没有叫他。
转眼间,已经快到下午三点钟左右。
灵界地貌的大肆涌现,让全球气候,变得更加复杂多变。
但能够成为超大型城市的地方,都还算是气候比较稳定。
凡下午三点前后,正是金陵这里,太阳最烈的时候。
高楼大厦,公路边的大车,河边帐篷,所有大型事物投射下来的影子,都变得更加深黑、稳固。
延年的纵横简印入门之后,浑身精力,像是更加用不完似的,正要借走路来运化功力。
他沿着河岸到处走动,看看大家都适不适应新搬来的生活,也跟众人说起,之后可以按自己心意搭房子的事情。
潘婷总是跟在离他不太远的地方,耳机中,更是联络着公路边和远处大楼上的众多狙击手。
如果有谁想要刺杀延年或楚天舒,这些来自南风的枪手,一定会给刺客们一个惊喜。
河边一顶中型帐篷旁边,五六岁的乖巧小孩,正端着不锈钢盆走出来,忽然跌了一跤,哇的哭了出来。
“谢奇!”
延年离得近,嘴里喊着那小孩的名字,连忙走过去。
他甫一踏进阴影,脸上阳光全被黑影所覆,登时一片青黑,表情没来得及变化,但气质已是显出天差地别的不祥感。
电光火石间,延年的身体,倒闪出来!!
这一闪,被他闪出十三米远,脚尖闪过草地,踏在水面上。
活泼泼的水面,仅如气球,微微凹下,但是水中很快泛红。
惊心动魄的鲜血,从延年左肩胛骨的位置,泉涌而出,沿着腰身和左臂流淌下去,失血快如斟酒。
刚从人体里伤破而出的……
血色的酒。
他脸发白,那个孩子,被他右臂抱在怀中。
小孩右脚的脚踝正急速变得青紫起来,像是有人用力掐过,几乎把细嫩的骨头掐断。
潘婷勃然色变。
附近帐篷间,所有目睹了惊变的人,都下意识站起了身,胸中膨胀着一股大惊大怒的热意。
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多人还没有彻底站直。
潘婷瞳孔放大,棕色的眼眸散发出雌豹般的怒气,却还没有找到任何凶手的迹象。
远处的狙击手,更是无法在瞄准镜中,发现任何异样。
河上的风似为之停顿。
水波也慢!
延年的脖子左后侧,倏然出现一条刀口,正切开肌肤表层,霎时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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