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艾萨拉的迷茫·人民应追随君主，还是君主应响应人民？

    暗夜井大厅中一片死寂。

    只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老巨魔声嘶力竭的咆哮声的回响在这里残留，巨魔死神吹着口哨的欢呼声和掌声化作阴风阵阵，而被邀请旁观的迪亚克姆此时维持着宝相庄严，甚至还阻止了莉亚德琳想要上前呵斥巨魔们疯狂幻想的举动。

    乖乖看戏就好，别打扰女王的乾纲独断！

    这似乎代表了迪亚克姆在这件事上的观点和看法。

    艾萨拉也没有发声。

    但从女王的表情就能看出她此时内心中的波澜翻滚。

    巨魔们并不是真的在强词夺理，已经得到了艾泽里特水晶馈赠的它们确实即将踏上生命形态的进化，有了精灵们的前车之鉴，它们不可能允许自己再走上“魔瘾种族”的老路。

    这意味着巨魔将踩着精灵们过河。

    它们真的会在未来成为更杰出更优秀的“精灵”，那些神秘的哈籁尼尔的形态就是巨魔们为自己选定的完美模版。

    它们会成为艾泽拉斯的“阿凡达”。

    谁又敢说哈籁尼尔不是精灵呢？

    人家可是完美融合了巨魔的强悍生命力和精灵的能量亲和的中间形态，而且在安戈洛环型山下的隐秘城市中守卫圣树很久很久了，他们才是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世界守护者”。

    一旦巨魔们开始向那个方向进化，如今的魔瘾精灵们被残酷的大自然淘汰真的就只是个时间问题。

    太阳王凯尔萨斯明确的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才会不惜一切代价组建太阳国教，为的就是在巨魔们完成进化之前，保留辛多雷精灵存在于大自然优胜劣汰中的权力。

    卡多雷精灵们虽然没有魔瘾，但能量亲和方面确实也差哈籁尼尔好多。

    更要命的是，一万年的永生已经对暗夜精灵社会体系造成了严重的改造和冲击，暗夜精灵现在还无法接受永生被夺走之后的生活，他们需要很久才能适应新的人生。

    而且暗夜精灵继承了精灵们普遍存在的“繁育艰难”问题，他们也远非“完美”。

    巨魔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巨魔们生起孩子来和人类一样夸张，巨魔也和人类一样是“全年龄段全天候发情”的离谱生物，如果它们在进化中可以保留这个优势，那么即便世界母亲再偏爱精灵，也迟早要接受精灵们终会在历史中消亡的命运。

    繁衍啊。

    连基础的繁衍扩张需求都达不到的种族，真的有存在下去的必要吗？

    这是所有长生种的通病。

    此时远在暗影国度的萨奇尔一定要斩断艾瑞达人的完美永生也是基于这样的需求，艾瑞达人的繁衍可比精灵还要困难的多。

    “继续.”

    在沉默之中，艾萨拉揉着眉心，语气沙哑的说：

    “我一定是疯了但继续说吧，让我听完你们狂妄的想法。”

    “陛下！”

    瓦斯琪一把抱住了艾萨拉的手，她声泪俱下的大声说：

    “不要啊，不要听这些巨魔们的蛊惑！您是精灵们的领袖，怎么可以去领导那些野蛮的家伙？我们会追随您一起重建帝国，我们还有很多族人！

    阿苏纳还有很多上层精灵，我们还可以.”

    “得了吧，她的帝国早就亡了，你们这些遗老遗少的梦也早就该醒了。”

    伴随着一声冷冽的呵斥，手持月夜战刃的夜誓者泰兰德自黑暗中走出，她脸上的黑月星光战纹正在逐渐散去。

    泰兰德看向艾萨拉的目光并不友善，却依然将月夜战刃收起背负于身后。

    她站在二十步之外，大声说：

    “如今的时代里，不管是卡多雷还是辛多雷都不可能因为艾萨拉的一声令下就抛弃我们的国度和传承，重归于帝国麾下。如果你非要征服，那么我们会竭尽全力的反抗！

    哪怕再打一场精灵内战！

    问题在于，艾萨拉，你口口声声的说自己已经知错，却还要在世界母亲的注视下因为重建帝国的理由就掀起战争吗？

    在如今这个世界遭受恶魔入侵，万物危在旦夕的时刻，你要把自己的私欲和这个世界的公理放在一起，做出一个傲慢无比的选择吗？”

    “呜呼呼，至高无上的女王啊，别听他们胡说！”

    邦桑迪这坏种化作一阵阴风回旋，它以一个夸张的姿态向艾萨拉跪拜，又“建言献策”说：

    “您的帝国一直存在着呢，就在那阴暗的海水之下，在无光的深渊里，曾经的上层精灵被扭曲为丑陋的娜迦，但它们却很争气的在深海中维持着一个庞大的帝国。

    那才是您该去的地方.

    是的，听老邦桑迪的建议吧。

    我敢肯定，只要您一封诏令，那些失去了邪神正处于迷茫中的软皮蛇们真的很愿意回归您的麾下，并亲手将它们的深海帝国献给您。

    不愧是完美的女王啊！

    沉睡了一万年之后刚刚苏醒，就有两个帝国等待着您的继承，哎呀，我都为您美得慌！

    瞧您这一脸不满的样子。

    怎么？

    您刚才亲口说所有精灵都是您的孩子和臣民，所以，不够美型的娜迦就这么被您开除出精灵族谱啦？”

    邦桑迪拉长声音说：

    “哎呀，这下天生的‘深海女王’瓦斯琪夫人要哭死啦，瞧瞧她这一身完美的娜迦形态，她也要被您开除出‘人籍’啦，多么可悲啊。

    你说对吧，小塔兰吉。”

    邦桑迪的脑袋转过一百八十度，对塔兰吉公主打了个眼色，巨魔公主愣了一下，随后脑子飞快旋转，她立刻领悟了邦桑迪这坏种的“暗示”。

    在片刻思索之后，她立刻上前说：

    “如果您愿意登上达萨罗的黄金之座，赞达拉帝国也可以在您的命令下和娜迦的深海帝国完成融合！

    邦桑迪说得对！

    您是所有巨魔的领袖，娜迦也不过是黑暗巨魔的二次变种而已，它们也是我们的一员。

    不只是娜迦，还有虚空精灵、萨莱茵和邪能精灵！

    只要您一声令下，他们都可以是赞达拉帝国的正式公民，没错，只要您一声令下，您的臣民就可以从深海，从无光之海，从死亡国度，从扭曲虚空返回您的座下！

    您的帝国顷刻间就会重新矗立于艾泽拉斯乃至星海之巅。

    一万年前的帝国算什么？

    一万年后，自历史中归来的您将统治整个大海和陆地，您将成为无可置疑的‘世界之王’！您将”

    “别说了！”

    艾萨拉突然爆发了。

    她呵斥了一声，其强烈的情绪波动引发了暗夜井的共鸣，让那恐怖的奥术能量在这一刻甚至脱离了魔法井的束缚，随着艾萨拉的愤怒化作一道点缀星光的能量潮汐，呼啸着向平台砸落下来。

    似乎要为女王除掉这些让她生气的杂碎。

    但下一秒，这翻涌而来的魔力潮汐就被艾萨拉一巴掌抽了回去。

    “有你什么事！滚回去，安静待着！”

    在她的呵斥下，刚才还暴怒失控的魔力潮汐被随手打散，又乖巧无比的回到了魔力井的约束之中。

    这一幕给其他人看傻了，邦桑迪都被吓了一跳。

    卧槽！

    姐姐，您这也太厉害了吧，这玩意可是从阿曼苏尔之眼中衍生出的奥术能量啊。

    它独立供应苏拉玛的魔力一万年也不见衰减，但论能级比永恒之井差的也有限，结果在您这里就和训孙子一样如此乖巧的吗？所以，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你们都出去！迪亚克姆留下。”

    艾萨拉坐回了御辇上，肉眼可见的烦躁，她挥手说了句。

    瓦斯琪很担忧自己的女王，但还是选择了服从，拖着两个囚犯和其他侍女们离开了这里。

    在泰兰德冷漠的注视中，巨魔们连同邦桑迪一起转身离开，在路过迪亚克姆身旁时，黑暗先知鞠了一躬，无声对话但意思很明显了。

    它希望警戒者能在这件事上劝说一下，艾萨拉领导赞达拉帝国真的对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好。

    泰兰德是最后离开的。

    夜誓者轻声说：

    “我要谢谢你在一万年前最后施加给我的封印，艾萨拉，但我绝不后悔亲手摧毁了你的帝国，那不是什么私人恩怨。当初再让你那么闹下去，这个世界就没有活路了。

    世界母亲认为你还有拯救的可能，我虽对此表示怀疑，但我会遵循世界母亲的旨意。

    只是希望你务必不要重蹈覆辙。

    最后，我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你无法在这个时代重建精灵帝国了！我不会同意，凯尔萨斯也不会同意，甚至是蓝月院长和杉达拉女士一样不会同意。

    在你沉睡的那一刻，帝国就已经没了。

    请接受这个现实吧，然后打起精神，这个世界需要你，它比以往任何时刻都需要你。”

    夜誓者向艾萨拉女王鞠了一躬，感谢她一万年前的搭救，随后收敛月光离开了这里，让这大厅中只剩下了迪亚克姆的化身和艾萨拉女王两人。

    迪克倒是没有开口。

    他维持着缄默上前，用圣光化作锁链将霜之哀伤环绕封锁起来。

    这把魔剑在之后还有大用呢。

    “你是我的宫廷顾问，在这时候难道不该给我一点建议吗？”

    艾萨拉语气不善的说：

    “你也想让我坐上达萨罗的黄金之座，让我抛弃一切尊严自称为巨魔女王，对吧？你这个喜欢看乐子的圣光阴谋家！”

    “你心情不好我可以理解，但别随便把火洒在别人身上。”

    迪亚克姆回头说：

    “在这件事上我从未表态过，祖尔和黄金之王征询过我的意见，但你知道我的行事风格，我不想干涉你们之间的内务，毕竟，我只是个路过的光之战士而已。”

    “你放屁！”

    这大概是艾萨拉第一次如此粗鲁的呵斥。

    她真的很生气，这会身体都在颤抖，她说：

    “如果你不打算表态，为什么要给瓦斯琪塑造那样的隐藏形态！为什么要把她塑造成娜迦的样子，这不就是在暗示我接受现实吗？你也认为如果我想重建帝国就只能联合娜迦，对吗？

    你也觉得我只有把自己变成怪物，才有可能再次回到这个世界的舞台之上，对吗？”

    “你想多了。”

    迪克回过头，他叹了口气，很认真的说：

    “我给瓦斯琪女士塑造那样的形态仅仅是因为她很适合那种作战姿态而已，她只是看起来像娜迦，但实际上她是另一种生物。而如果你非要让我给你一个建议，那我只能告诉你，你确实该从重建帝国的梦里清醒了。

    他们对你的指责有错吗？

    是你自己玩崩了你的帝国，你也说自己已经意识到了错误，但你如此愤怒的样子可不像是接受了自己犯下大错的谦卑。

    巨魔会成为更杰出的精灵，它们会骄傲的拉开精灵文明在新时代的幕布。

    这是至尊星魂给予的嘉奖，你阻止不了我也不行。

    实际上我一直很不明白，你明明经历过从黑暗巨魔向精灵演化的全过程，又为什么要在帝国建立之后和巨魔们展开那么残忍的厮杀与对立？

    仅仅是因为你因自己是精灵而感觉到骄傲，就迫切的希望灭绝巨魔们，以此掩盖你们最初不那么体面的源头吗？

    你看！

    你一手建立的帝国，从根子上就有问题。

    毁了也就毁了，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遗憾。

    毕竟你们可以为了掩盖真相就去杀巨魔，那即便帝国延续到今日，你们也会用其他理由去杀人类、矮人和侏儒。”

    艾萨拉被气得全身发抖，偏偏还无法反驳。

    感应到女王怒火的魔剑从外部呼啸而回，但在看到与女王对峙的迪亚克姆时，蕾茉妮娅也怂了。

    她不敢扑上去，哪怕这只是个力量化身。

    “你是君主，你应该时刻和你的臣民们待在一起，因此，你这个问题本来就不该问我。”

    迪克没打算和艾萨拉吵架。

    这具力量化身的时限也快到了，于是他提议道：

    “如果你难以抉择，为什么不去看看你的人民呢？苏拉玛城的夜之子们可是对你最忠诚的臣民了，他们对你的忠诚持续了一万年。这样的忠诚理应得到回报，不是吗？

    去吧。

    去你们的人民之中，我想，你会得到答案的。”

    他做了个“再见”的动作，主动抽离了意识，让这具独特的化身在光芒中敛去，又恢复到了那断臂的水晶圣物的姿态中。

    艾萨拉在这死寂之地不断的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呼唤着世界母亲，想要从她那里得到一些建议，但世界母亲这一刻非常沉默，仅仅是用温暖的目光注视着她。

    这代表着不管她做出什么决定，世界母亲都不会干预。

    然而，自己又要让至尊星魂失望吗？

    如祖尔所说，自己又要逃避自己与生俱来的职责吗？

    世界母亲辛辛苦苦“捏”出她，真的只是为了让她带领精灵吗？

    艾萨拉感觉自己陷入了迷茫之中。

    她想起了迪亚克姆的话，便决定先离开这里去看看自己的人民。

    精巧的传送术笼罩了她，将艾萨拉送到了苏拉玛的海岸边，她要在这里做一点伪装以免引发人民的混乱，然而刚刚落地，女王就看到了一个小姑娘哭泣着从海岸边一跃而起。

    “？”

    艾萨拉唰的一下闪烁过去，再次回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个泥猴一样的夜之子儿童。

    “啊！”

    这小家伙被吓了一跳，她看到了艾萨拉女王的脸，一时间还没认出来这个漂亮无比的大姐姐是谁，但下一秒，她就尖叫着捂住了自己的脸。

    “别看！别看，求你了。”

    艾萨拉叹了口气，她已经看到了。

    这孩子在魔瘟的影响下变成了小巨魔，虽然不至于佝偻身体，但嘴角已经有了獠牙，面容也变的粗犷起来。

    但就如祖尔所说，源于生命原力为根基的魔瘟让她退化也带走了她的魔瘾，让她变成了一个虚弱但健康的黑皮肤小巨魔。

    “为什么要这么做？”

    艾萨拉问道：

    “你小小年纪就不想活了吗？”

    “他们都说我是怪物。”

    小姑娘哭哭啼啼的擦着眼泪说：

    “他们说巨魔都应该被打死，我以前的朋友都不和我玩了，父母也抛下了我.我.我不想以怪物的样子活着。我从小就知道精灵才是高贵的生命，巨魔是野蛮人。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很多人都变成了这样，很多人都从这里跳下去了。

    他们说海水能带走耻辱。”

    “不，海水带不走耻辱，我试过。”

    艾萨拉叹气说：

    “一万年前，我也在冰冷的海水里浸泡过，但它带不走任何东西。让我看看你，小姑娘，别害羞，不怕你笑话”

    女王犹豫了一下，轻声说：

    “我曾经也和你一样长着小獠牙呢。”

    “啊？真的吗？漂亮的大姐姐，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精灵，你也长过獠牙吗？这东西太不方便了。”

    “不，獠牙其实很方便，尤其是在啃骨头的时候。”

    艾萨拉触摸着这小姑娘的脸颊，为她检查身体，以此分辨魔瘟对她的影响，看到这小姑娘还是有些气馁，女王便如开玩笑一样，随口说：

    “巨魔的大脚板也很灵活，在穿越森林时能让你健步如飞，巨魔的眼睛很好，天生的动态视觉可以让你躲过致命的袭击。

    精灵

    精灵并不是高贵完美，巨魔也并非天性野蛮。

    那只是一个谎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