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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章 朕既不杀功臣,更不要功臣行萧何自污、张良归隐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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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李翊自提出伐吴事宜以来,朝堂上分作两派。

    以张郃、徐晃等中高层军官为首,以及关兴、张苞、赵广等新兴将领等人,纷纷主张灭吴。

    因为他们想要更进一步,往上爬。

    而以荀谌、羊衜为首的既得利益者,旧贵族势力,却担心灭吴之战过后。

    会有大量的新人凭借军功升上来,以此来抢夺他们的利益蛋糕。

    搞不好他们这些老登,还得给新人让路。

    所以朝中许多保守派,纷纷以国家初定,不宜大动干戈等理由反对伐吴。

    在李翊送走张郃、徐晃等武将后不久,府门还未闭。

    管事便又匆匆来报:

    “相爷,杜畿、荀谌、刘琰三位大臣求见!”

    李翊眉梢微挑,唇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哦?来得倒是快。”

    他整了整衣冠,吩咐道:

    “请他们三位入内,备茶。”

    不多时,杜畿、荀谌、刘琰三人联袂而至。

    面上皆挂着和煦的笑意,拱手行礼:

    “深夜叨扰,还望相爷见谅。”

    李翊起身相迎,笑容温润:

    “诸公何出此言?快快请坐。”

    众人落座,侍女奉上清茶,茶香袅袅,氤氲在厅堂之间。

    刘琰轻抿一口茶,率先开口:

    “相爷,今日朝堂之上,伐吴之议纷争不休。”

    “不知相爷对此怎么看?”

    李翊微微一笑,手指轻叩茶盏:

    “此事关系重大,陛下自有圣断。”

    “我等臣子,只需尽忠职守便是。”

    杜畿目光微闪,缓缓道:

    “相爷高风亮节,令人钦佩。”

    “只是……”

    他略作停顿,“如今国家初定,百废待兴。”

    “陛下登基以来,轻徭薄赋,百姓稍得喘息。”

    “若此时兴兵伐吴,恐非良机啊。”

    虽然朝中不少大臣反对伐吴,是害怕新人顶上来,抢夺他们的权益。

    但也确实有人,单纯出于国家稳定的考量反对此时伐吴。

    比如杜畿,他为证有道,一世清名。

    他虽然投靠刘备的时间不如简雍、麋竺这些大元老时间长。

    但他在地方的政绩十分突出,因为他喜欢不时巡视下属各县。

    只要发现有孝子、贞妇、顺孙,就下令免除他们的徭役。

    鼓励他们好好劳动,好好生活。

    在农业生产方面,杜畿更是督促百姓,努力耕织,多养牛马。

    就连养鸡养猪养狗这些小事,杜畿都非常关心,定有章程。

    在杜畿的努力下,京畿地区的经济很快就搞上去了。

    百姓们辛勤务农,丰衣足食,官府也积蓄了大量的粮草。

    在解决了吃饭问题后,杜畿又开始提倡教育。

    不仅鼓励开设学校,还亲自担任教授,传授儒家经典。

    这便与李翊主张的大兴教育的政策相合。

    靠着杰出的政绩,积极迎合朝廷的政策,以及摆正那高度政治正确的端正态度。

    没几年,杜畿便被提拔为了京兆尹。

    相当于是首都市长。

    什么地位自不必多说。

    杜畿在朝中的话语权还是比较重的。

    如今找上门来,即使是身为内阁首相的李翊也不好怠慢。

    刘琰在侧,出声附和杜畿道:

    “正是!相爷此前所推‘举孝廉必取三名寒门’之政。已令地方大族颇有微词。”

    “若再兴战事,地方豪强必生怨怼,恐生变乱。”

    李翊神色不变,只是轻轻一叹:

    “诸公所言,倒也不无道理。”

    杜畿见李翊似有松动,趁势进言:

    “相爷明鉴。”

    “如今朝廷正在重整货币,兴建学校。”

    “若再劳师远征,国库恐难支撑。”

    “一旦战事拖延,内忧外患,则社稷危矣!”

    李翊沉吟片刻,缓缓点头:

    “杜公深谋远虑,李某受教了。”

    荀谌见李翊态度转和,心中一喜,继续道:

    “相爷乃国之柱石,一言九鼎。”

    “若能劝谏陛下暂缓伐吴,实乃社稷之福。”

    刘琰亦连忙出声附和:

    “正是正是!相爷威望素著,只需稍加安抚,诸将必不敢违逆。”

    李翊端起茶盏,浅饮一口,似在思索。

    良久,他展颜一笑:

    “诸公拳拳为国之心,李某深感钦佩。”

    “既然如此,待明日面圣,我必慎重进言。”

    “劝陛下以社稷为重,暂缓伐吴之事。”

    杜畿等人闻言大喜,纷纷起身拱手:

    “相爷深明大义,实乃朝廷之幸!”

    李翊亦起身还礼:

    “诸公客气了,为国分忧,乃臣子本分。”

    待送走杜畿一行,李翊负手立于庭中,望着渐沉的夜色,眸中深邃难测。

    甄宓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轻声道:

    “夫君方才所言,可是真心?”

    李翊微微一笑:

    “夫人以为呢?”

    甄宓摇头:

    “夫君素来主张伐吴,岂会因杜畿等人一番话而改变心意?”

    李翊低笑一声:

    “知我者,夫人也。”

    他转身望向皇宫方向,缓缓道:

    “反对伐吴所虑者,无非是怕伐吴之后,新贵崛起,动摇他们的权位。”

    “他们今日前来,既是试探,也是拉拢。”

    “拉拢”二字说的巧妙。

    事实上,朝中许多大臣的确不理解为什么李翊会支持伐吴。

    毕竟李翊已经位极人臣,封无可封了。

    一旦伐吴,李翊是绝不可能参与这场战事的。

    那么到时候有着灭吴之功的新人上位,肯定也会威胁到李翊在朝中的威望与话语权。

    不说直接平替李翊。

    但至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李翊将众人压得死死的,没几个人敢出声辩驳。

    几乎就是李翊与刘备的二人转,李翊提议,刘备拍板。

    朝臣完全是气氛组。

    但伐吴之事一旦成功,现有的权力结构肯定会被打破。

    按理来说,李翊作为最大的既得利益者,是最应该维护现有局面的。

    伐吴之事,对李家来说,肯定没多大益处。

    反倒有害处,就是容易得罪希望保持现有格局的保守派。

    同时,将来新贵们升上来,也不会在让李氏在朝中搞一言堂了。

    但李翊就是这一个怪人。

    作为齐汉的顶级门阀,将来极有可能成为全国最大的世家。

    他却在采取打压世家的一系列措施,政策。

    这不是怪人,谁是怪人?

    甄宓眸光微闪:

    “那夫君方才……”

    李翊淡淡道:

    “伐吴之事,势在必行。”

    “但若过早暴露意图,反会激起朝中保守派的全力阻挠。”

    “不如先示弱,让他们放松警惕。”

    甄宓会意,轻声道:

    “夫君莫非是想……”

    李翊颔首,目光幽深:

    “明日朝堂之上,自有分晓。”

    言罢,又转身对甄宓笑道:

    “趁着还未到就寝时分,夫人不如为为夫抚琴一曲?”

    甄宓眸光流转,抿唇轻笑:

    “夫君今日见了这许多人,当真忙完了?”

    李翊负手而立,神色悠然:

    “该见的人都见了,该说的话也说了,想必不会再有人来打扰。”

    甄宓摇了摇头,轻声道,“未必。”

    话音未落,管事已匆匆赶来:

    “相爷,关将军、张将军、赵将军联袂来访!”

    甄宓“扑哧”一笑,眼波盈盈地望向李翊。

    李翊摇头苦笑,摊手道:

    “夫人这嘴,怕是开过光。”

    言罢整了整衣冠,“请三位将军前厅相见。”

    关羽、张飞、赵云三人皆着常服而来。

    他们作为开国元勋,已是位极人臣,却仍对李翊十分恭敬。

    一见面,三人齐齐拱手:

    “见过先生。”

    李翊连忙还礼:

    “三位将军深夜造访,李某不胜荣幸,快请入座。”

    张飞性子最急,刚坐下便拍案道:

    “先生!今日朝堂之上,可气煞俺老张了!”

    “伐吴这等好事,竟被那帮酸儒搅和!”

    关羽捋须颔首,沉声道:

    “东吴割据已久,已历三世。”

    “若再继续拖延,恐成尾大不掉之势。”

    赵云也沉吟道:

    “先生白日提议时,我等未立即表态,实因看出陛下似有犹豫……”

    李翊执壶为三人斟茶,笑而不语。

    张飞急道:

    “先生就别卖关子了!您究竟是何主张?”

    李翊将茶盏轻轻推至三人面前:

    “三位将军先说说,尔等是何主张?”

    “这还用问?”

    张飞虎目圆睁,大声道:

    “自然是打!当年吴狗背盟偷袭,害得江陵差点丢了。”

    “此仇不共戴天!”

    关羽丹凤眼微眯,“某亦主战。”

    赵云轻叹:

    “云虽不忍再见兵戈,然天下分裂愈久,黎民受苦愈深。”

    “若使东吴继续割据,只会使得江淮百姓,更受战乱之苦。”

    “长痛不如短痛,还是早早统一为善。”

    李翊眼中精光一闪:

    “三位可都想清楚了?当真主战?”

    三人同时起身,抱拳铿锵道:

    “愿随先生共襄大业!”

    关张赵三人,倒没有那么多心思。

    都盼着天下能够早日一统。

    当然,如果真要伐吴。

    他们的儿子肯定也是要上战场的。

    到时候灭吴之功,他们的家族自有其份。

    “好,既然诸位都有此意。”

    “那么此事便不难办了。”

    众人面面相觑,旋即问道:

    “先生已有主意了?”

    “有了,有你们在便有了主意。”

    李翊微微一笑。

    ……

    未央宫内,刘备独坐宣室,对烛批阅奏章至三更。

    忽闻宦侍轻叩殿门,禀报道:

    “陛下,李相爷、关将军、张将军、赵将军宫外求见。”

    刘备手中笔毫微顿,眉头轻蹙:

    “哦?四人齐至,倒是稀罕。”

    他搁下笔,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宣。”

    不多时,殿门开处,李翊当先而入。

    身后关羽、张飞、赵云鱼贯跟随。

    四人皆着朝服,腰间玉带在宫灯下泛着温润光泽。

    “臣等参见陛下。”

    李翊率先行礼,声音清朗如玉石相击。

    刘备抬手虚扶:

    “……诸卿平身。”

    “你等深夜入宫,可有要事?”

    关羽、张飞、赵云三人齐齐把目光落在李翊身上。

    显然是希望他来开口。

    李翊却先不着急言明来意,反而抚须笑道:

    “臣近日听闻一趣事,特来与陛下分享。”

    “哦?什么趣事?”

    刘备眉头微皱,暗想四人都是朝中位高权重,话语权极大之辈。

    深夜造访,又岂是只为见一段子而来?

    于是,刘备竖起耳朵,仔细听李翊说的这件趣事。

    “……近日说是有位老农养了三头耕牛,春耕时节却只用两头,留一头栓在树下。”

    “邻人问其故,老农道:‘待那两头老牛力竭,这头壮牛正好接替。’”

    “结果秋收时,那壮牛因久不耕作,竟连犁都拉不动了。”

    殿内一时寂静。

    刘备初时含笑听着,忽而神色微动,目光在四人面上逡巡:

    “诸卿此来,是为伐吴之事罢?”

    关羽丹凤眼微睁,抱拳道:

    “陛下明鉴。”

    “东吴背信,袭取荆州,此仇不共戴天。”

    “今我军休养数载,兵精粮足,正当一鼓作气。”

    “早早统一江南之地。”

    刘备摸着下颔胡须,手指轻叩案几。

    “关于伐吴之事,朝中反对之声极多。”

    他环视众人,“若你四人联袂而来,朝堂上那些书生之见,倒也不足为虑。”

    “故而尔等夤夜入宫,是想要朕的态度罢?”

    以李关张赵四人在朝中的威望,如果真要施压,那朝臣们肯定是反对不了的。

    但最终拍板决定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帝。

    伐吴之事能不能敲定,最终还是须要刘备的首肯。

    齐汉灭吴,跟历史上的西晋灭吴最大的不同就是。

    皇帝本人的态度不同。

    司马炎是非常渴望灭吴的。

    而刘备则对灭吴一事兴致不高。

    原因也很简单,

    司马炎新君登基,天天受贾充等前朝老臣的气。

    希望通过灭吴来树立威信,提高自己的威望。

    而刘备作为开国之君,声望早已到达顶点。

    他倒是压得住朝中那帮开国老臣,但以阿斗宅心仁厚的性格。

    很难玩得过这帮老油条。

    何况灭吴之后,又会滋生出大量的新贵。

    这些都是刘备需要慎重考虑的事情。

    今日四名重臣深夜齐来,刘备心底里其实多少已经猜到了。

    见刘备迟迟不语,张飞终于按捺不住,豹眼圆睁,大声道:

    “兄长!当年您怒鞭督邮时何等豪气?”

    “如今当了皇帝,反倒畏首畏尾!”

    “莫非这龙椅坐久了,连当年气吞万里的胆魄都消磨尽了?”

    “益德!”

    关羽连忙将之按住,厉声喝止。

    “御前不可失仪!!”

    刘备面色骤沉,沉声对关羽说道:

    “云长,先带益德下去醒醒酒。”

    又对赵云道,“子龙也且退下,朕与李相要单独叙话。”

    待众人退出,殿内唯余更漏滴答。

    刘备起身踱至窗前,望着檐角悬月。

    他卸下帝王威仪,忽然换了称呼:

    “……子玉啊,这里没有外人了,只有你我君臣二人。”

    刘备忽然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李翊。

    “朕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李翊正襟危坐的姿势微微一松,连忙起身行礼。

    “臣聆听圣训。”

    “免礼。”

    刘备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说实在的,朕今年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快满六十了。”

    “到了朕这个年岁,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陛下!”

    李翊声音微颤,“陛下春秋正盛,必能享寿无疆。”

    刘备闻言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子玉啊,你我相交二十多年,何必说这些恭维之话?”

    他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朕又岂会不知,这世间安有万寿无疆之人?”

    李翊默然。

    他望着眼前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乱世枭雄,如今虽登九五之尊,眉宇间却添了几分疲惫。

    “益德说的话,倒也不全错。”

    刘备踱步到窗前,望着夜空中的星辰。

    “自当了皇帝后,朕便觉得很多事,都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去做。”

    “作为天下共主,朕做任何事都要小心翼翼。”

    “得到的越多,顾虑地也就越多。”

    “朕的精力的确不如以前那般旺盛了,很多事想做,却也有心无力。”

    “朕所盼的,就是趁着还有劲儿,把一些该做的事情给做了。”

    李翊竖耳聆听,斟酌着词句说道:

    “陛下肩负天下重任,自然要三思而行。”

    “此乃明君之道。”

    “明君?呵呵。”

    刘备苦笑道:

    “朕手下的臣子,他们既是我的助手,也是我的兄弟朋友。”

    “他们都指着朕吃饭,朕是绝不会亏待兄弟的。”

    “想必爱卿比朕更清楚这一点。”

    “古人云,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可朕却想着既要又要,明明有些事做了会更好,可朕却不忍去做。”

    李翊听出话中有话,试探道:

    “陛下可是为伐吴之事忧心?”

    “爱卿果然懂朕。”

    刘备转身,眼中精光一闪。

    “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朝中那些反对伐吴的人。”

    “就是怕新贵们上来顶替他们的位置。”

    “不论是伐吴也好,亦或者灭魏也好,这都不是军事问题。”

    “朕也不觉得吴逆魏贼,仍有实力与天朝抗衡。”

    “只是……朕身为一国之君,万民之主,需要会其他事情考虑。”

    刘备神色一滞,又是一声长叹

    “阿斗这孩子性格仁厚善良,他若是上位了,那朕非常担心他压不住手下那帮大臣。”

    李翊点头。

    刘禅今年十七岁,虽经名师教导,但性格过于温顺,缺乏其父的枭雄之气。

    “……白日你也瞧见了。”

    “朕虽未表态,但朝中反对之声极多,刘禅又不像朕年轻时经过什么大风大浪。”

    “群臣一施压,他就会被唬住。”

    刘备眉头紧锁。

    为了阿斗成为一个合格的守成之君,刘备真的尽力了。

    自己亲自教育,让鲁肃教育,让孟玉公徐璆教育。

    再送到河北交给李翊教育。

    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都尽力了。

    值得庆幸的是,阿斗这孩子心性不坏,相反非常仁厚。

    算是符合刘备主张仁德的政治主张。

    但唯有一点,就是阿斗有讨好型人格,有些好好先生。

    似乎盼着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但世间又岂有尽善尽美之事呢?

    “有些事情不能一味逃避,太子终究是面对现实的。”

    李翊轻声道,“您不可能庇佑他一辈子。”

    “子玉说的是。”

    刘备苦笑一声:

    “朕还记得当年把刘禅这孩子托给你教育了几年,你确实懂得因材施教,扬长避短。”

    “让阿斗这孩子的仁厚性格发挥到了极致。”

    李翊想起当年教导刘禅的情景。那孩子天资不算出众,但心地纯良,对师长极为恭敬。

    他曾尝试教授其权谋之术,却发现刘禅眼中常露不忍之色。

    或许这也和刘禅的成长环境有关。

    他的一生实在是太顺了,含着金汤匙出生,一生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

    不管遇着什么困难,

    他的皇帝父亲,四世三公的皇后母亲,国家二把手的首相义父、国家元帅级的二叔、三叔,还有掌管中央警卫部队的赵叔,都会帮他顶着。

    尽管采取了很多措施和方法,

    但本就是出生在顶点的人物,又如何能够让他从头体验一步一步登上顶点的滋味呢?

    丑小鸭能变白天鹅不是因为它有多努力,而是因为它本就是天鹅。

    努力、背景、天赋这三者谁更重要?

    答:努力谁都会。

    但背景和天赋却不是谁都有。

    许多人努力了一辈子,却仅仅只能达到别人更出生时的起点。

    有些东西,真的不能强求。

    “朕似乎又在阿斗这孩子身上寄予了太多不切实际的东西。”

    刘备继续道,“这孩子压力估计也很大吧。”

    “现在他已经十七岁了,估计已经定性了。”

    “不管将来之事如何,至少我们……都尽力了。”

    殿内一时寂静。

    夜风吹动烛火,在两人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朕认为李相适才那句话说的很对,一味的逃避终究不是办法。”

    刘备突然正色道。

    “所以朕单独留下你,就是想问你一句话。”

    李翊屏息以待。

    “假如朕哪天不在了,你能守住汉室江山吗?”

    这问题如雷霆般劈下。

    李翊身形一震,衣袖下的手指微微一颤。

    他立刻离席下拜,顿首道:

    “臣肝脑涂地也会守住我汉室江山!”

    “朕不是要你肝脑涂地。”

    刘备的声音出奇地平静,“朕是问你能不能守住。”

    李翊额头触地,感受到青石地板的冰凉。

    这一刻,二十余年的往事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

    徐州初识时刘备豪气干云的模样;

    淮南决战寿春时对着地图彻夜不眠的身影;

    官渡之战时仗剑而行的背影;

    往事追逐,一幕幕,在翻覆。

    “臣……”

    李翊深吸一口气,朗声答:

    “臣会竭尽自己的所能,守住臣与陛下一起打下的汉室江山。”

    两次回答,李翊都没说他一定能守住,而是说他一定竭尽全力。

    但最后一句话,李翊刻意强调了一起打的汉室江山。

    “一起打下”这四个字,

    不是普通的君臣问答,而是生死之交的承诺。

    刘备闻言,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他们两个相识于患难之中,既要共患难,也要共享福。

    “好,好。”

    刘备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只是连说两个好字,伸手扶起李翊。

    “有爱卿这句话,那朕就放心了。”

    两人相视一笑,多少未尽之言,都在这一笑之中。

    到了刘备这个年纪,他已经非常成功了。

    多少君主晚年落得个昏君之名?

    把前半生的积累的名誉毁之殆尽。

    眼下的刘备,更多是希望能够平稳落地。

    他不希望后世指责他薄待兄弟。

    杀开国功臣这种事,刘备是打死也不会做的。

    逼得手下臣子,行“萧何自污”故事,行“张良归隐”故事。

    这种良弓藏,走狗烹之事,刘备是更不会去做的。

    但只要是一个稍微成熟的政治家都清楚,如果不收拾一些权臣。

    那皇权是百分百会受到影响的。

    对此,刘备只能是选择去相信后人的智慧。

    但偏偏刘禅又是一个宅心仁厚之人,估计很容易被手下人“欺负”。

    为此,刘备只能寄希望于李翊身上了。

    李翊毕竟比自己年轻许多。

    他的威望、人脉、手段能力在齐汉一朝都是极致。

    最最重要的是,刘备相信李翊,正如他相信自己一般。

    “既卿既力主伐吴,朕自当允之。”

    刘备背着手,感慨道:

    “然朕尚有一问——”

    “朝中力阻伐吴者,皆忧己利受损。”

    “卿今在朝一言九鼎,伐吴后必有新进分卿权柄。”

    “卿为何仍力主伐吴?”

    李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淡然的笑意。

    “得何足喜,失何足忧。”

    他轻声说道,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陛下曾经说起业之初也未料想到会有今日之局面。”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刘备,仿佛看向遥远的过去。

    “其实臣自追随陛下以来,也未想过会有今日之局面。”

    “倘若朕手下之人,皆如爱卿这般,拿得起放得下。”

    “朕也就不会如此为难了。”

    刘备长叹一声,眼中流露出罕见的疲惫。

    “可惜这世间不能多几个李子玉。”

    李翊摇摇头,正色道:

    “臣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责任。”

    他直视刘备,目光坚定。

    “陛下既然已经三兴汉室,也该轮到您来履行自己的历史责任了。”

    “历史责任……”

    刘备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前所未有的沉重。

    “哈哈哈,好!”

    刘备突然大笑,笑声中充满豪迈。

    “那就让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再努努力,争取为后人争得一片净土!”

    “善!”

    李翊也笑了。

    “便容吾等老朽再效微力,为后人开净土可也!”

    伐吴之事总算敲定,眼下已是深夜。

    李翊回到相府时,正打算休息。

    忽闻得府门外传来马儿嘶鸣之声,便起身去看。

    原来是淮南有书信送到。

    深更半夜送来,想必是加急之件。

    管事的见李翊来了,便躬身说:

    “这些小事,不劳相爷亲自出府。”

    “我给您送到房里去便是。”

    李翊道一声无妨,反正他也还未睡下。

    于是拆开信笺,打开来看,果不其然是陈登写的。

    其书略曰:

    “子玉贤弟如晤:”

    “自洛阳一别,倏忽六载。”

    “兄镇淮南,虽无建树,然水土甚宜,鱼米丰饶,颇足自适。”

    “每登寿春城楼,南望大江,烟波浩渺,未尝不忆昔年与弟并辔驰骋、共论天下之事。”

    “今海畔渔人献异鱼,肉若凝脂,鲜嫩异常。”

    “兄尝作脍,佐以姜醋,风味绝佳。”

    “特命人贮冰匣中,星夜驰送洛阳。”

    “愿弟亦得尝此江海之珍,稍慰阔别之思。”

    读到这儿,李翊看了眼使者旁边的匣子。

    暗想这大夏天的,送冰匣子过来能不化了吗?

    使者看出李翊心中所想,忙解释道:

    “相爷宽心,小人自领了陈征南的命令后,便星夜兼程往洛阳赶。”

    “每至一处驿站,必往地窖里更换。”

    “眼下鱼肉应该还未腐坏,这是陈征南的一片心意。”

    嗯……

    李翊微一颔首,对身旁管事道:

    “你带他将匣子储在冰窖里吧,然后带他去府库领赏。”

    “喏。”

    管事一躬身,冲那使者说道:

    “使君这边请。”

    李翊也转身回府,他虽然一直跟陈登保持着书信往来。

    但很少见着陈登星夜夹加急给自己写信。

    里面肯定另有要事,于是借着烛光接着往下读。

    “近闻朝中有伐吴之议,此诚国家大计,兄不敢妄言。”

    “然愚兄经营淮南二十余载,水军舟楫,日夜操练,未尝懈怠。”

    “倘天子诏下,兄当率麾下将士,顺流而下,直指建业,必不负朝廷所托。”

    “唯弟身居枢要,参赞庙谟,于伐吴之期、进兵之略,所知必详。”

    “若蒙不弃,望赐一二。”

    “使兄得以早备粮秣,整饬舟师,免误军机。”

    “此外,愚兄斗胆相请——”

    “此番伐吴,若朝廷需择将帅,愿弟于御前力荐,使兄得专征伐之权。”

    “前番征讨汝南,朝中遣使假节,督统诸军。”

    “然事权不一,反误战机。”

    “更有将帅不和之事发生。”

    “若使兄得总淮南之众,必当竭股肱之力,为陛下荡平东南。”

    “弟素知兄志,万望成全!”

    “书短情长,不胜翘盼。”

    “鱼脍至日,望弟细品,如共宴饮。”

    “兄登再拜。”

    陈登这份信全程都没有称职务,始终是以兄弟相称。

    他也知道,跟李翊打感情牌是最有用的。

    洛阳朝廷有新贵渴望更上一层楼,淮南诸将又何尝不渴望进步呢?

    横扫江南一直是陈登毕生的志向。

    今年他也已经五十五了,早就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

    如果不在最后争取这一次伐吴的机会,那他一定会抱憾终身,死不瞑目的。

    “伐吴之事,牵扯到太多人的利益了。”

    “这便是陛下你所顾虑的事么?”

    李翊深吸一口气,幽幽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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