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夜色将至

    尽管过程出现了一些波折，但这次由艾薇牵头与避难所进行的交流还是取得了卓越的成效，与此同时，另一项研究也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在黄金舰队扬帆起航时，一场有关灵魂的研究讨论正在帝国的占星师公会上演着。

    这一次会议牵扯各个神秘学领域，学院教授，法师塔的大魔导师，甚至就连魔女、高阶恶魔、战争议会领主都有参加。

    洛菲克财团成为了这场会议幕后最大的赞助商，其目的显而易见——他们正致力于为避难所的居民们赋予灵魂。

    当黄金舰艇回到帝都皇家空港，来自异世界的勇者少年被第一时间送去了帝都皇家医院的重症病房。

    在退出了政治场后，亨利一族并未就此沉沦，他们反而投身到了热门的医疗业、科技业、教育业，在许多场所前都加上了“皇家”的头衔，这意味着它们将会得到了更多的经济支持与资源倾斜。

    勇者少年伤得很重，如果换做普通人早就死透了。

    皇家医院的医生认为是他体内某种未知的能量帮他续上了最后一口气，能量的状态与奈瑟瑞尔圣堂骑士有些类似，他们的战斗方式便是运用战印与武器附魔，医生们还在少年体内检查出了另一种混乱的能量，这是将他身体搅合成一团乱麻的罪魁祸首。

    “伊森先生，我们的建议是在彻底摸清两种能量之前，让这孩子待在重症病房里进行观察，我们会为他提供最优质的医疗服务。”

    皇家医院的非常重视伊森等人的到来，占星师公会的峰会刚一结束，院长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医院。

    思来想去，他决定进行保守的治疗，“混沌的能量在造成破坏的同时，也维持了那孩子生命，这很有趣，它的存在就像是寄生虫一样，或许我们理解的‘破坏’，在它看来是一次改造，它正在尝试把宿主的身体改造成最适宜它寄生的状态。”

    院长尽可能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向一行人解释勇者少年的状态，“因此如果消除能量，虽然能结束它对于那孩子身体的改造，但也很有可能导致他立刻死亡。”

    事实上哪怕对于高阶超凡者而言，能在这样严重的伤势中存活下来也称得上奇迹了。

    在医生们看来，勇者少年本该在完成了传送之后，就该泄去了最后一口气，一命呜呼的。

    他们很难想象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竟遭了这么多罪，医生们觉得这孩子一定遇到了最残忍的敌人，考虑到勇者少年可能是伊森等人朋友，院长同仇敌忾，批判道，“除了刀剑伤之外，他竟然还遭遇了魔导炮的袭击，我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丧心病狂的人才会把攻城武器用来炮轰一个孩子！”

    但紧接着，院长发现病房外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奇怪啊。

    他素闻帝国骑士长彼岸是正义之士，为什么她没有加入声讨的行列，反而和罗威娜女士以及尤格先生一起低下了头。

    “是、是啊，真是太丧心病狂了！”

    罗威娜磕磕巴巴应了一声，“但、但魔导炮应该并不负主要责任吧？”

    “我们认为他陷入昏迷至少有八成是魔导炮造成的。”

    “真是太可恶了！”

    罗威娜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院长一跳，他能看出来罗威娜小姐是一个充满了正义感且富有同情心的女士，可为什么她的笑容看起来像是生气了一样？

    “彼岸，必须严惩肇事者，像这种罪大恶极的人必须予以制裁！当然，如果是不小心的话，就要另当别论了，走吧，我们这就去加强帝都的巡逻！”

    院长站定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然而他还是想不出究竟是什么样的不小心才能用攻城级别的魔导炮轰炸一个少年。

    “我也想起来议会还有一场交流，没错吧，莉莉？”

    尤格也萌生了退意。

    女仆无奈叹气，幽幽地说道，“那我们就先离开了。”

    世风日下！

    就在刚才，伊森亲眼见证了帝国的黑暗面，一群在帝国举足轻重的官员在重伤了一名外乡来的少年后肇事逃逸。

    几人离开后，走廊很快便安静了下来，伊森见勇者少年暂时没有醒来的迹象，便向院长告辞，“我们也先回去了，如果他的伤势有什么变化随时联系我们。”

    “请放心，伊森先生，我们会密切观察患者的状态。”

    如果深究起来，伊森觉得这件事本身充满了蹊跷。

    帝国很少遇到时空乱流的事件，而从罗威娜用镜面折射出的影像来看，少年的故乡正经历着一场灭世危机。

    不知不觉间医院的走廊安静了下来，医生与牧师不见了踪迹，这条走廊被拉得很长，经过的病房变成了千篇一律的空房子，若是天色再暗上一些，这将会成为恐怖片里经典的鬼打墙事件。

    几乎就在伊森产生这个念头的瞬间，医院的床上蒙上了一层暗影的帷幕，将光亮阻隔在了外面，用于照明的蓄能水晶也发生了故障，在黑暗中不停闪烁，一副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样子。

    “在这个看似寻常的午后，伊森遭遇了……喵啊——！”

    “小暗，我说过多少次了，读心术不是用来干这种事的！”

    伊森揪住了黑猫后脖颈处的绒毛，被扼住了命运喉咙的黑猫顿时身子一僵，乖巧得像是一个精致的猫咪玩偶，那突然响起的“恐怖片前情提要”也立刻戛然而止了。

    这种事情况下突然增加恐怖片的气氛和元素极有可能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若是换做其他人，在精神高度紧张的情况下，再看见前方走廊处突然冒出来红色章鱼脸，很有可能一个火球术就甩过去了。

    但实际上在公会手册的图鉴里，红色章鱼脸只是某个特定位面的族群，就和海底一族，艾欧尼姆的眷属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他们的肤色更红一些，看起来像是被蒸熟了一样。

    而在帝国的历史里，他们有着“时旅者”的称号。

    伊森深刻地感受到“知识能克服恐惧”这句话的含金量，就比如那个紧张的手舞足蹈的章鱼脸同事是在向他表达自己没有恶意，而不是张牙舞爪地要把他们吃进肚子。

    “伊森先生，请恕我冒昧地以这种方式与你会面，我来自003号中转站。”

    红色章鱼脸的嘴巴蠕动着，他的声音穿透了伊森的耳膜，直达他的思维。

    这是章鱼脸们的种族天赋，他们并不需要学习语言，也不需要通过声音来表达自己的意图，因此他们在公会里成为了中流砥柱一般的存在——公会手册里的“语言翻译”模块就是章鱼脸们制作完成的，它能帮助公会的调查员快速理解任何位面的土著语言。

    遗憾的是，章鱼脸们的长相让他们在七成以上的位面，都被当成了邪神的眷属来看待，他们与生俱来的沟通能力更是坐实了人们对他们的判断。

    只能说人们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003号中转站的站长希望我能尽快联系到您，毕竟您如今是公会最强大的调查员之一。”

    尽管因为刚刚加入公会不久的缘故，评定只有C级。

    但众所周知，C级是最容易出现怪物的评级，其中很可能出现比S级调查员更强大的个体。

    “出什么事了？”

    能让中转站站长紧急派人来帝都找他，一定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伊森很有自知之明，在“树冠”位面的事件过后，他就成为了公会调查员心目中的危险分子，如非必要，大多数同事们都不愿意和他扯上关系。

    而且此刻在医院的病房里就有一位昏迷不醒的异世界旅客。

    面对伊森的追问，红色章鱼脸却面露难色，它的嘴巴蠕动着，却迟迟没有新的思维传入伊森的大脑。

    因为他们暂时也无法确认事件的真相，只是所有调查员都能觉察到要出大事了。

    “一夜之间，公会检测到超过17个位面发生了衰变，当地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天灾人祸，自公会建立以来，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状况。”

    “公会高层呢？他们怎么说？”

    伊森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在牢巴友情帮忙拼接避难所的“人体素材”时，出现了一些失踪人口。

    除了因此前劣迹被剥夺了复活赛资格的特等公民外，梅林、庄晓、宋宪这些熟面孔也不知了去向，而当他们打开冷冻舱时，里面空空如也，“开荒团队”的成员不知所踪。

    在避难所爆发动荡时，他们仍然身处冷冻舱里，错过了这一切。

    乐观一点地想，他们可能随着小暗完成了传送仪式，无缝融入到了他们所处的位面，然而现在看来也许情况并没有伊森想象中那么乐观。

    “公会本部已经展开了相应的措施，但至今没有任何一位创始人出现。”

    不安的气氛在公会中悄然蔓延。

    以往发生了这么严重的异变，创始人们应当早就召开了会议才是，然而这一次，他们却销声匿迹了，这让调查员们不得不怀疑同时出现的17个位面的衰变是否也和创始人们的失踪有关。

    “我知道了。”

    “003号站长让我提醒您，危险将近，请做好预防措施……再会，我必须立刻赶回中转站。”

    留下了警告，章鱼脸便后退几步，嵌入了阴影之中。

    …………………………

    与此同时，一个飘忽的人影穿过了骑士团们的巡逻，进入了帝都内侧。

    真是一个繁华的大城市。

    它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到这样的景象了，和那些死气沉沉的城市与小镇相比，这里的人们才像是真正的活着。

    明明天色渐渐暗去，这些看起来孱弱的居民们的脸上却一点都没有恐惧的迹象，他们有说有笑，畅谈着晚上的安排与近期帝都发生的大事小事，灯火点亮了一个又一个街道，黑夜反而让这个城市更加热闹了。

    很好！

    人影陶醉地舔了舔嘴唇。

    它很喜欢繁华大都市的感觉，因为只有这样，当它把恐惧与绝望植入每个人心中时，才能充分地享受变化与反差带来的愉悦。

    这些愚蠢的人类一定是认为它死在了魔导炮之下，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迎接着黑夜的到来。

    而今夜，他们将会为了自己的愚昧无知付出代价。

    它一路追踪黄金舰艇至此，亲眼目睹了它缓缓降落在城市的空港。

    但在传播恐惧前，它还需要转化几个眷属来帮助它了解当地的情况。

    黑影漫步在街头，轻易地躲过了所有人的视线，它的视线扫过一个又一个帝国居民，犹如对待猎物一般寻找着合适的人选。

    很快，它就找到了今夜的猎物。

    一位穿着军装的青年人，与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猎人并肩而行。

    它看中了两人的身份。

    军装意味着青年人很可能在王国的军队效力，这能让他知道许多王国的军事动向，而猎人代表着冒险者公会，那一定是每个城市情报最流通的地方，而这样的组合搭配在一起，一看便能知道是军部的人在与冒险者公会交换情报。

    黑影咧开了嘴巴，露出了瘆人的微笑。

    它悄然无声地尾随在了两人身后。

    就从这两个人类开始吧。

    “阿尔戈斯，你知道么？这里有全帝都最好的燕麦啤酒，酿酒的是他们专程从雷霆城请来的酿酒大师。”

    黑影聆听着两人的交谈。

    阿尔戈斯？

    这个名字对于一个猎人来说似乎有些奇怪，那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们通常也都有着最普通，最不起眼的名字，彼得、约翰、乔纳森——打开冒险者公会登记名单，十有八九都是这些名字。

    “我约了安波利斯，祂说要晚些再来。”

    名为阿尔戈斯老猎人说道，“凯恩，这顿该轮到你请了。”

    “没问题。”

    呵，凯恩。

    普通的名字，一看就是一位出生在中低层家庭的普通人。

    黑影洞悉了一切。

    再加上那个老猎人提到的“安波利斯”……

    夜幕将至，今夜就从你们三个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