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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就是新夏吗?”
“是的。”
“看上去和中原的确有着很大不同。”
上帝带着王凤倏忽千里而来,随后落到了隋国东部的郡县中。
这里位于恒河的下游,拥有着平坦肥沃的土地,也聚集了隋国众多的人口。
只是,
由于此时是正午阳光高高照耀之时,
往来于街道上的人较为稀少,即便有些闲散之人,也多聚集在河岸边的垂柳树荫之下,摇着扇子,迎着从河面上吹来的清风纳凉。
王凤跟着何博走过去,仗着自己是梦中游魂,不能为肉眼凡胎所见,便极为热情的贴到当地人的身上,观察他们的容貌、言行。
“新夏人长得又黑又白的。”
“跟川陕那边的食铁兽有着一样的肤色!”
在长安的那段时日里,
刘玄很是热衷展示自己作为皇帝的权柄。
作为一个被人扶持上来,并没有掌握实权,拥有崇高名望的君主,刘玄发自心底的认为,只有多多的操弄权柄,才能威慑自己的臣属,让他们对自己俯首帖耳。
所以,
他曾向臣下提出过不少要求。
像派遣使者去往各地郡县,催其上供当地珍宝或者祥瑞,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长相浑圆,体态憨萌的食铁兽,便是送来长安的地方贡品之一。
托了刘玄的福,
王凤得以见到这此前从未见过、也没有听说过的猛兽,并对其烙下了深刻印象。
毕竟,
长着尖牙利爪,却只知道啃竹子,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就吃的“大熊”,实在是超出了王凤过往的认知。
当然,
最大的原因还是食铁兽长得好看。
而眼下,
王凤自然没有夸赞新夏人容貌,表达自己倾心怜爱的意思,
他只是感慨新夏人那显露于衣物之外,被烈阳晒得黝黑的手脚面部,还有那由于受到衣物遮蔽,保留了几分白皙的躯干罢了。
何博顺着他的话看去,只见树荫延伸到的河面上,正漂浮着几个白白的,跟死鱼没有两样的肚皮。
这是觉得迎风纳凉还不够,干脆脱了衣服,坦荡荡的钻水里冒充浮尸的人。
王凤看着他们在水里扑腾的样子,又询问何博,“我在水里的时候,跟他们一样吗?”
何博就说,“放心,你扑腾的跟活鱼似的。”
于是王凤松了口气,又跟着何博去了其他地方,继续欣赏新夏的景物。
好的看过,
坏的自然也有所过目。
王凤遇见后者时,还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人性真是神奇,竟让中原和新夏如此相像。”
自然造化至情无情,
故而各地有各地的风景,令人神往不已。
但人性根深蒂固,
在哪里都难以改变。
“那个家伙甚至不是隋国的官员,只是一乡小吏罢了,怎么就学那些贵人模样,滥用权势,去逼迫乡民呢?”
何博就说,“为虎作伥者,数不胜数。”
“毕竟聚沙成塔吗!”
没有底层矜矜业业的伺候,又哪有顶部的贵人舒坦的生活呢?
后浪终归得在踩在前浪头上,才能荡漾的更高嘛!
于是王凤双手抱起来,又说道,“隋国建立才八十多年,一统新夏才七十年……按理来说,应该昌盛昂扬。”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在绿林山上的时候,除了多读《庄子》,其次便是通过上帝的赠予,还有一些路过先贤的指点,阅览了各种史书,知道了许多故事。
前汉一统七十年的时候,正值武帝登基之初。
那是大汉威风传遍四方的预兆。
为何新夏的隋国,还要因为北边出现了个匈奴人建立的杞国,而感到惊慌呢?
王凤想起自己刚刚听到的一些话,又奇怪起来。
何博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只摆了摆手说,“特色,新夏特色。”
“如果你对此还有疑虑,不如等会同我去参加太平道的集会?”
“正好,你不是想要向这里的有道之士,讨教投身自然,修身养性的方法吗?”
王凤听到这个,先是惊奇于太平道还有这样的活动,转而又想着:
到底是个大组织,还整日同人讲经论道,引导后人不忘先人思想,不为外道邪淫所惑的……
有集体开会,扎堆论道这样的行动,简直再正常不过!
“是像当年稷下学宫那样的事情吗?”
王凤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询问起了太平道最大的,也是物理意义上的后台。
化为人形的后台则告诉他,“那可比稷下学宫时,还要热闹呢!”
于是王凤便跟随上帝而去。
梦游之初那飘飘忽忽的感觉再次席卷了王凤,等他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方迷蒙的梦境中。
“不是集会吗?”
为什么要入梦?
何博故作高深,只让他等一会再说话。
于是王凤瞪着眼睛等待起来。
空荡荡的梦境也是飘忽不定的,许多由生者思绪之间,所散发出来的情感聚集成的色彩,时不时就要从角落里冒出来,刺激一下将神思寄托在这片飘渺之境中的生灵。
而那样的感觉,就像人端起碗筷后,却发现未曾触碰的陶碗背面,有个探头的蜚蠊一样。
伤害不到,
但的确很吓人。
王凤曾托了上帝的福,有过入梦的经历,却也没遇见过这样的事。
他因此被吓炸毛好几次,试图躲避起那些奇怪的梦中云雾。
何博见到他这样,只是在旁边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然后随手捏起旁边的雾气,将它们团成一堆又一堆的“雪球”。
王凤问他这是要干什么,
何博就说,“这是等会要用到的妙妙工具!”
王凤便“哦”了一声,又跟纠缠过来的垃圾情绪争斗起来。
而不久后,
这片空荡荡的梦境,陆陆续续进来起了其他人。
那些披着道袍的后来者中,
有四地的历代大贤良师,
也有在其之下的众多贤良师,
以及负责太平道武力建设的各方渠帅。
除此之外,
还有一些阴间的死鬼,穿着或古朴素雅,或者华丽奢侈的服饰,混杂在太平道通用的黄巾之中。
总而言之,
两界三国四地并聚,立马将这片梦境填充的满满当当,驱散了原本的寂静空虚,变得热闹喧嚣起来。
王凤惊讶的不敢说话。
何博却是从容自得。
他甚至对着那几位手持九节杖,受到弟子拥护的大贤良师招了招手,毫不客气的呼唤他们:
“嗟,来领!”
孙冲便推了推赵申,“快去!”
“这是你应得的!”
关于赵申曾经对上帝做过的事,孙冲是知道的。
所以他拦下了其他想要响应号召,上前领取上帝手作之物的后辈,只让赵申独享这殊荣。
好在赵申并不纠结。
这老鬼撑着九节杖,慢悠悠的来到了何博身边,然后以完全不符合衰老外表的力气,扛起了一大堆“雪球。”
然后,
他以“一手撑天地”的狂傲姿态,为其他道友分发起了“雪球”。
第一次参加这种多人线上活动的耶哥儿小声问道:
“这是什么?”
赵申便告诉他,“这是武器!”
“等会你看谁不顺眼,可以用力砸过去!”
“但一次只能扔一个。”
耶哥儿还是不太明白。
但他向来是个喜欢从实践中学习的人,所以没有追问,只安静等待着之后的事。
……
“好!”
“既然人已到齐,那我道之大集议,也当开始了!”
就在大家各自盘腿座下,屁股下用云雾汇聚成的蒲团垫好后,
何博这位上帝也乘着左,坐在了空中,将下面群道纳入眼底。
王凤作为客人,被他放置在了身边。
而邹衍、夏文王这两位太平道的创立者,还有那位组建了乞活军,继承了他们事业理想的大贤良师,则是落座于上帝的下方。
邹衍敲响手边的铜钟,并对着群道说,“且将这些年来,各自的成果和结论拿出来,让大家议一议,论一论吧!”
“按照顺序,这次应当由泰西的道友先行发言!”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耶哥儿等人或死鬼,身下的蒲团便缓缓升空,让他们得以收获其他人的注目。
跟随耶哥儿而来的两位奥古斯都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惊慌之色——
被一群诸夏君子包围,
他们本来就觉得很是不安。
现在还“木秀于林”,别等会就被这些家伙给砍伐了。
为此,
哪怕心底对自己的养子和继承者抱有隐晦的不满,觉得那家伙连烧纸上坟都做不好,屋大维还是努力的朝着提比略的位置飘过去。
两个老鬼依靠在一起,为自己增添了些安全感。
而耶哥儿这位泰西大贤良师,起初紧张了些许,随后便恢复了冷静。
众目睽睽之下,他从怀里掏出了一迭文书,将上面记录下的,自己这些年在瑞纳河两岸的开拓事迹,细细转告给了同道们。
“引导几支塞尔蒂人部落信了我道?”
“先前葵那小子不是一直念叨塞尔蒂人野蛮无礼吗?”
葵,
是跟随耶哥儿去往泰西,又很快死回罗马的那位墨家弟子。
何博上次去视察罗马冥土建设的时候,这家伙还对上帝抱怨过这件事。
所以,
和死鬼保持着一定交流的太平道高层,是知道所谓“塞尔蒂人”的。
耶哥儿就说,“塞尔蒂人,有类于百越,其名混一而其族实异,不可以将之视为一个整体。”
虽然诸夏、百越等词汇,
在结构上相似,但前者在经历了蔬菜面的大一统,以及群国朝拜中原天子后,已然升格到了另一层境界中。
但在诸夏以外的地方,
群戎众蛮九夷仍旧存在。
他们看上去凑成一堆,可实际上却是能无限细分的物种。
塞尔蒂、日耳蛮,不外如是。
而且比起中原周边的匈奴、貊羌等等蛮夷,还要松散分裂,野性十足。
在泰西的这些年,
耶哥儿深刻的感悟到了,为什么会有先贤评价在西海至于泰西这片土地上:
“夏桀商纣,可以成为一代仁君雄主。”
“反过来说,其民即便类同野兽,也可以效仿先民,将之驯化也温良家畜的。”
那几个皈依而来的,生活在瑞纳河附近的塞尔蒂部落,便是典型的例子。
他们的生活方式十分极端,部族中连向自然祈祷的祭司都没有,一旦遇见了病痛伤口,便会直接挥刀自尽,避免拖累身边的亲人。
驻扎当地的罗马人认为,这是这批塞尔蒂人凶狠强硬的体现。
在听说能跟伟大奥古斯都搭上线的贵人,打算深入敌群,教化他们时,罗马人还进行过劝阻。
但耶哥儿是跟师长行走过许多地方的,自然不信天底下有那般悍不畏死之人——
当然,
跟随他而来的部分“人”除外。
于是,
耶哥儿毅然决然的带着道众,跟那些塞尔蒂人展开了接触,并使用跟野**流的方式,进行抓几个投喂、医治、放生的流程,最后成功使得对方归心,从凶蛮的野猪,变成了会在泥坑里吭哧吭哧打滚的家猪。
“此事做的不错。”
“难怪能够得到上帝的青睐!”
其他道人听了他教化蛮夷的经历,纷纷夸赞起他来。
耶哥儿谦虚一笑。
随后,
承载他的云雾便落了下去。
泰西还在开拓的阶段,并没有额外的大事要讲。
这次由其率先发声,
一来是秦汉隋的道士,在先前便约定了发言顺序,有定下的流程在。
二来则是有照顾后生晚辈的心思在,让其先行,好心底有底,不再拘谨约束。
所以在他之后,
燕、隋、秦三国的道士,也飘了起来,各自说起了自己这边的近况。
有好自然有坏,
比如燕国在第二任燕公的带领下,驱逐了当地多余的貊人,开阔了土地,并在辽东的黑土之上,耕耘出了许多粮食;
比如秦的内战,使得西海的百姓生活愈发困苦,打了半辈子架的秦道们对此闻之伤心,观之落泪,有采取更暴力手段,来阻止那些动乱的想法;
再比如隋国肉食者们与日俱增的愚蠢和自大,正像落入清水中的浊墨一样,向下方渗透、污染而去。
“但就讲这些吗?”
作为旁观者的王凤小声的询问上帝。
他还以为搞出这么大的场面,会发生大事呢!
何博也小声的对他说,“你不要小看对账!”
“这可是加深了解,增进感情的绝好办法!”
太平道如今跑的到处都是,
若不能保持沟通和理解,
干枝分离还算好的,
反目成仇,互相指责其为异端,并进行千百年的争斗,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原来的历史轨迹上,的确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而且有些话,不对账可不好说。”
何博朝着下方一指,让神色间有些无聊的王凤看向那里,“喏,现在主菜就端出来了,不是吗?”
下面,
才死下来没几年,
死后也第一时间被养父兼先帝一把抓住,顷刻炼化为全新牛马,根本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提比略看着从头顶飞过去的“火球”,又看了看被其炸翻了的道士们,很是紧张的询问道:
“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们突然打起来了?”
屋大维瞪了他一眼,“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说得好像他有经验一样!
于是,
父子两的目光,便投向的泰西大贤良师那边。
正捧着“雪球”,好奇它在其他道友手里,为何会突然变色,而且生出额外神异的耶哥儿则是回以单纯的目光。
“俺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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