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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武十二年,
汉军攻陷成都,割据川蜀称帝的公孙述战死,汉朝就此重新统一中原。
而先前乐浪郡的主动归附,也让此时的汉朝版图,距离从前基本只差了西域。
这对洛阳君臣来说,自然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现在天下没有归顺的地方,只有辽东的燕国、称雄西域的交南。”
“而这两个地方,皆为地广人稀,根基浅薄之所。”
“想要消灭他们,只要派遣攻灭公孙述的兵力一半,就可以实现目的了!”
臣子们纷纷请战,希望能够在功劳薄上,再为自己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刘秀没有允许。
他告诉臣子:
“国家动乱,已经很多年了。”
“为了征战四方,恢复祖宗社稷,府库也空虚了很多年。”
“眼下中原既定,便应当效仿先人,推行休养生息的政策,等到府库充实,户口增长,再去收复西域,攻打燕国。”
臣子听到皇帝这样说,只能失望退去。
随后,
有几家聚集到真定王的府上,在美酒歌舞之中发出抱怨的声音:
“黄巾军已经撤出了中原,被阻挡在长城之外。”
“皇帝何时才能够将该有的补偿还给我等呢?”
当年支持皇帝的改革,而不是像对待王莽一样,给他使绊子,自然是有黄巾军威胁的缘故。
现在威胁解除了,
悬挂在头顶的利剑被埋藏到了雪原荒山之间,
他们也该轻松一二,享受自己应得的富贵了。
毕竟今日朝会,
皇帝本人都表达了对燕国的不重视,他们这些依附其下的人,又怎么会继续保持紧绷呢?
做人做事,都要松弛有度嘛!
“大王觉得如何?”
那出声的人举起酒杯,询问起真定王刘得的意见。
刘得闻言抬起头,那张因醉酒染上潮红的面孔,直愣愣的看向对方。
然后,
他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
“干杯!”
刘得也跟着举起酒杯,颠倒着步伐走过去,跟对方碰了碰。
杯子里的酒水被颠出来了大半,入口的更是稀少。
那人见他这样,便无奈的说,“大王醉了。”
“看来今日宴饮,只能持续到这儿了。”
在从皇帝那里,试探出“天下大定,有刀兵入库”之意后,
他们这些豪强世家,便有集合起来,向皇帝讨要报酬和利息的想法。
而他们看中的领头人,
便是刘得。
他的父亲刘杨,
是拥戴刘秀登基称帝的重要人物,也是助力其逐鹿天下的最大投资者。
当今的皇后郭圣通,则是刘杨的外甥女,刘得的表妹。
如此见之,便能明了真定王一脉的实力。
是故,
即便当年刘杨因心怀叛逆而被人举报,随即又在采取行动之前及时去世,皇帝还是忍住了气,将这件事略过,并让刘得继任真定王之位。
“可惜!”
“他们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如今的情况!”
“险些让他们连累了我!”
待人走后,
饮下一碗醒酒汤,脸上敷着热巾布的刘德冷笑道,“富贵这种东西,一旦放出去,便再难收回来。”
“即便皇帝也无法在此事上随心所欲,这群家伙竟然当它是放贷一般,还能折算利息!”
皇帝登基至今,已有一十二年。
有分田于民之恩德,
有一统天下之武功,
有安休生产、革新官制之文治……
哪里会是前汉成哀那般,被世家外戚挟制,欲施政而不能的垂拱天子?
又哪里会是当年那个,必须凝聚众多势力,才能一步步走到最高处的年轻将领?
他早已是个优秀的君主了!
他明确自己的位置,能分清自己的敌人和朋友,并有力量和意志,使用相应的方式,来实现自己的目的。
这样的人,
不是世家说几句话,摆几个架势,就能够动摇的。
而世家这边,
骨子里带着妥协和软弱的特性,又自视甚高,不明白经过黄巾军的撼动后,其在河北齐鲁之地的根基,已经变得浅薄虚弱起来。
做着今汉的臣子,却还怀念着前汉的待遇?
“反正我不跟他们一块瞎闹!”
刘得将脸上变冷的巾布取下,告诉仆人,“从今日起,就说寡人有疾,不能见风。”
“外面的人若是有拜访之意,统统拒绝!”
……
“真定王还是识时务的。”
皇宫,
刘秀来到阴丽华的殿宇中,在考察了一番爱子刘阳的学业后,忍不住同阴氏感慨起了朝政。
阴丽华对此,只是静静微笑着,没有说话。
刘秀看到她这般姿态,心疼的将之拥入怀中,轻轻抚摸起她的头发。
“丽华,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
“为了江山社稷,我怎么能为一己之私,而罔顾国家大事呢?”
阴丽华依靠在刘秀怀里,秀美的脸贴在刘秀的胸膛上。
他们的长子刘阳见状,懂事的带着年幼的兄弟走出了宫室,将空间让给父母。
直到刘秀离开,车架驶向皇后郭圣通那边,阴丽华才把长子叫到身边,嘱咐他不能因为父亲今日的夸赞而自满自傲。
“母亲以后的依靠,只有你了。”
阴丽华柔和亲切的声音,如此对儿子说道。
她看着刘阳神似刘秀的面孔,想起自己初嫁时的夫妻和睦;
想起刘秀迎娶郭圣通,将自己这个妻子废为妾室时,显露出的不舍和悲痛;
又想起在坐稳了皇位后,明明私下做出过恢复她名位承诺,却对郭圣通流露过怜爱姿态,故而迟迟没有履行诺言,改立皇后和太子的皇帝……
她放在刘阳头上的手忍不住一动,扯下了儿子的一根发丝。
刘阳没有察觉到母亲的异样,只乖乖的点头应下要求。
阴丽华便没有再去思虑丈夫和郭圣通的事,拉着儿子的手来到桌案前,享用起了饭食。
她温柔的呵护着刘阳的一切,让他能够感受到绝对的安全和温暖。
这样,
他才能毫无顾虑的,将自己的天赋全部投入到天下之事中去。
阴丽华知道,
所谓的“爱慕”、“愧疚”,并不能让她取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刘秀是个很有能力,也很清醒的君王。
他不会在国事上,像成帝、哀帝那样任性,把自己的“真爱”,视为高于江山社稷的存在。
所以,
他宁可对着曾经的诺言装弄作哑,时不时对着阴丽华流露出一副愧疚心疼的姿态,也没有放弃郭圣通和她生下的长子刘疆。
因为郭圣通是没有过错的皇后,她的背后拥有着不少豪强世家的支持;
因为刘疆是没有过错的太子,他的天赋虽称不上惊才绝艳,但做一个守成之君,是没有问题的。
如此,
刘秀怎么可能冒着掀起国本之争的风险,去满足自己的爱欲呢?
除非刘阳在国事上,展现出让刘秀惊喜的天赋。
没有一个雄才伟略的开国之君,能够拒绝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而父子之间三十四岁的距离,也大大减轻了出现“父未老而子已壮,父子相争”之事的可能。
世家豪强盘根错节,是前汉时便存在的大问题,
即便通过黄巾军的威慑,大大削弱了他们的力量,也不是一代人能够解决的。
刘秀在与阴丽华的相处时,也偶尔会显露出自己对稳固权位、传承宗庙、兴盛国家的期待。
因此,
阴丽华不会为了自己还是个贵人而发出抱怨,
也不会为了刘秀的愧疚、给予她家族的优待而心动沉迷,
她只要培养好自己这个天赋出众的孩子就好。
“母亲。”
“今天还给我讲武帝的故事吗?”
“嗯。”
阴丽华坐在儿子的床榻旁,为他掖了掖被子。
“武帝拥有着让后人追慕和效仿的功绩。”
“真希望以后能恢复那样的功业,向四方传达汉室的威德。”
“哦。”
刘阳应着她的话,“那我会努力的。”
……
“这才是正常的教导孩子嘛!”
“成天压着孩子读书,一不如自己的意便打骂,怎么可能养出健全的孩子呢?”
旁边,
围观的死鬼们在吕娇的带领下,莫名其妙讨论起了育儿经验——
吕娇死下去后,
潇洒了一段时间,便被上帝指派了一个重要的任务。
“我要你探索冥海的道路,连通东瀛那边的土地!”
随着上帝的领域不断扩张,阴森的冥土之中,也不止山峦、弱水和散落于其中的城邑。
深不可见的寒冷海水,
也在长江投入何博怀中后,跟着涌荡起来,冲刷起冥土的边缘。
何博当时好奇的绕着这片属于阴间的海域转了一圈,发现其规模大小,与东海相近。
如此,
在海的那边,
自然是属于东瀛的冥地了。
一直被大海隔绝着的“中原”和“东瀛”,终于在阴间,得到了联合!
只是,
阳世通向东瀛海岛的海路开辟,已经有很多年了。
往来于两地的生者络绎不绝,自然造就的海流,也帮助着海上马车夫们的走向更加遥远的地方。
但阴间却是不行。
许多在阳世显露出美好的事物,在阴间多会呈现出一副相反的模样。
阳世的河水流淌,在远古之时,便会承载着怀抱浮木的先民,往来于两岸、上下。
它是天然的道路,也是滋养无数生灵的“母亲”。
可等河水流入阴间,穿梭在冥土上,它便难以漂浮了,也会无情的吞噬许多死鬼的灵机,让沾染河水的他们变得浑浑噩噩,乃至于侵蚀魂体。
这使得死鬼们打造的,那经由鬼神指点引导,能够在弱水上漂流一段时间的船只,其形制也变得同阳世大不相同。
乌篷船是极为少见的,
大部分的船只,更像是一个开了盖的箱子,只从两侧的小洞里伸出两根船桨撑杆,用于拨动那阴冷可怖的弱水。
当然,
通过墨家弟子们的努力和智慧,前后摆动的桨渐渐的也变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手摇转动的螺旋桨,前方用于遮挡溅起来的弱水的围板上,也安装了透明的玻璃,让船上的死鬼能轻松辨别方向。
而由死鬼在弱水前的畏手畏脚可知,
那波浪撼动冥土的“东海”,对死者的危害究竟有多大。
但它就在那里,
东瀛就在对面,
立志要教化整个世界的诸夏君子,怎么可以退缩呢?
于是,
何博把吕娇拎了出来,又扔给她一张自己绘制的,冥海的大致水流情况海图,并对她说:
“我已经决定了,就由你来当海贼王!”
吕娇回忆着自己生前的经历,不愿意接下这个任务。
但上帝口含天宪,说出去的话怎么可能收回来呢?
吕娇无法反抗,只能张口吟了两句诗,“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何博当时还很惊讶,“你怎么变得这般有文采?”
竟然还会念诗了!
吕娇便羞涩的笑道,“这段日子向三闾大夫讨教得比较多。”
何博于是恍然大悟。
他随即勉励起吕娇,拍着她的肩膀说,“三闾大夫的水性极佳,是可以成为海贼王男人的!”
被酒色所迷的吕娇搓着手继续笑,然后便乘坐着打造好的船只,沿着冥土边缘摸索起来。
毕竟,
总得弄明白家门口的路,积累些出行的经验,才能走向更远的地方嘛!
而这几日,
正值乐浪郡郡守前来洛阳述职之时,
吕娇也多在“中原”、“海东”之间往来。
见状,
她便跟着乐浪郡的人来到洛阳,以“了解乐浪近况”为借口,替自己安排了个假期,与认识的一些死鬼朋友把臂同游,欣赏洛阳繁荣的景象。
而逛着逛着,
不小心就入了皇宫,来到了阴丽华这边,目睹了这母慈子孝的画面。
她因此想起了吕育,于是发出感慨。
身边的宣太后等人也附和起来,然后说起隋国的事。
“若非把孩子养坏了,隋国皇室还出不了内乱呢!”
先前隋室的世子之争,
起因与阴丽华的遭遇很是相似。
养在深闺的女儿嫁给隋太子,并在浓情蜜意之时,许下了海誓山盟,将之奉为不可违逆、绝对真实的真理。
结果没过几年,
太子登基,拥有了无数的后宫佳丽,便逐渐遗忘了最初的爱恋。
这让那位皇后很是痛苦。
但她没有对皇帝发出抱怨的声音,在人前也没有任何不满的迹象,只会在背后磨搓自己的孩子,认为是他的出生,使得自己形容不再,失去了原有的宠爱。
这让阴间的隋太祖都忍不下去,“天底下怎么会有不疼爱自己骨肉的母亲?”
路过的汉太祖也惊讶表示,“不是,怎么搁这儿玩真爱啊?”
你不是皇后吗?
你儿子不是太子吗?
那隋皇只是宠爱别的女人,又不是把你跟你儿子一块废了……
怎么哀怨成这样?
忍一忍,等老男人死了,自己养几个新鲜可怜的男宠不是更香吗?
“幸好你娘比她聪明多了!”
惊讶完了的汉太祖,对身边的刘盈如此说道。
而等隋皇真的老去,
被母亲灌输了太多负面情绪的太子登基,便按照太后的教导,对自己的兄弟们实施起了迫害。
那些诸侯王自然不会乖顺的接受屠刀落到自己的脖子上。
皇室战争就此爆发。
就连上帝都捧着瓜说,“没苦硬吃,没难硬作!”
“果然太安逸了不行!”
新夏的地形实在是封闭,让统治这里的诸夏君子们失去了很多烦恼的机会。
他们那过剩的精力,便要宣泄到其他的地方。
“挨杞国两顿打就好了!”
吃完瓜的上帝一抹嘴巴,目光扫过正追亡逐北,攻康居灭大宛的杞国将领,觉得这样的锋芒,绝对可以给隋人带去很大的惊喜。
“正好!”
“杞国还是旧夏!”
新旧夏人之争,谁赢谁是正统!
“噫?”
“不过这样一来,不又变成世子之争了吗?”
捧着瓜皮没扔的上帝后知后觉,发现问题又回到了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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