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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文府、摘星楼
“执棋之人?”
高座上的白参弘嗤笑一声,看着才以此言称呼自己的项天行幽幽言道:
“仙朝之内,这称谓可不是谁都能当得起的。外海澜梦宫那位大人能算一位;太渊都御座上那位能算一人;太一观观主、庙堂上那位左相,或也能算其中之一。
若遇着他们,便连龙虎宗、本应寺那等后期真人,都只有在旁奉茶的资格。至于我与合欢宗萧婉儿之流,更是只算得一大号棋子罢了。”
或是从未见得自家楼主有过这等谦逊时候,后者竟是稍稍愣了一瞬,这才又出声应道:“至少在西南三道,无人能与楼主争锋就是了。”
白参弘面色仍未转好,只是颔首不言,想来这西南魁首的名头在其眼里头显也不怎么值钱。他合目思忖了一阵,再开口时,便就又转了话头:“近来可探听得彭道人消息?”
项天行脸上显出一丝赧然出来,只得拱手言道:“仍无消息,”
白参弘显无什么意外之色,只是又问:“嗯,你作何想?”
“此僚若不是死在了外头,便多半去了妖土结界之内,去投靠那些披鳞带角的畜生了。”
项天行语气冰寒,不说彭道人过后还有无别的用途,就是跑了这么一三阶巅峰丹奴没得驱使,对于摘星楼而言也是个莫大损失。
闻声过后的白参弘仍未睁眼,指节在案上“铛铛”叩响,其内里对于项天行的说法也颇为赞同。
不过对于彭道人这类人物,他倒也无甚好做忌惮。
左右现下联络妖尉之事都已做成,有他无他,对于摘星楼主这等存在并无二样。
过后项天行见得白参弘久未说话,即就又小心问道:“楼主,寒鸦山脉内那些道友,何时可以动作?”
“不急,那位公爷正想拿我磨刀与天下人看呢,此时可不好扰了他这贵人的兴致。”
项天行自小在白参弘膝下修行,只是听得出后者这戏谑之言里头藏有一丝怒意。
不过还未待得他作何反应,便就见得白参弘掌心一亮、召来了才从黄陂道传来的一封信笺、递予下手的项天行相看:
“黄米求援,你看若何?”
“楼主,红粉观、千佛林实力本就不差云泽巫尊殿许多,加之还有一仙朝鹰犬在旁虎视眈眈,黄米固然本领不差,却也难挡。”
“呵,么么小丑。”白参弘轻笑一声,也不知是在言上述三家,还是在言他们身后之人。他摇头轻叹一声,继而又问:“那你之意思,可是要救?”
“楼主,黄米虽不堪,云泽巫尊殿供奉也薄,但其之生死、却关系本楼体面。”
这道理倒也粗浅,白参弘复又发问:“那两仪宗、鲜于家、云水宗三家哪家可动?”
“秦国公府那些奸贼或是正等着趁虚而入、皆动不得,”
听得项天行出言否过,摘星楼主亦无意外,只是又开腔考教:“可是要拣选楼中弟子去救?”
摘星楼人丁单薄、便连练气、筑基一并算上,却也还不足二百人,个个都是惊才绝艳,是以项天行又哪里舍得?
遂便听得他恭声应道:“黄米性命难值太多,不该牵累楼中弟子。”
“你待如何?”
“楼主,四甲子前先师率军平灭千机宗时,剿得五具三阶傀儡、请托宣威城那位一一修复过,甲子年前便言业已完好。”
“哦,竟还有这等事情?”
白参弘听得缓缓抬起眼皮,他成婴已久,久到他下头的摘星楼庶务掌门都已换了不止一任。
是以其非但不晓得项天行师父从千机宗缴了三阶傀儡这等事情,便连这金丹宗门是何时遭摘星楼覆灭的,白参弘都已无了太大印象。
只是元婴真人好似龙泉在匣、云谲波诡,只是捏指掐算一阵,白参弘即就又明悟十分:“原来如此,”
“听闻两仪宗那头还有两具彭道人当年潜藏的三阶铜尸,也召来一并送到黄米那去。
是言这番只要他将那三家人拖住、便就记他一功。莫要再顾忌他那点儿家底了,若做得好,整个黄陂道,将来某都可予他。那两家背后之人也不消顾忌,土鸡瓦狗罢了、成不得气候。”
“弟子领命,”
“去时再好好看看,那蒲红谷到底死是没死。若是没死,便就不要只把个仇云生推出来做挡箭牌。他虽老,但多少还有用处、莫想清闲,死也要死在我摘星楼的阵内。”
“弟子晓得了,定会探明清楚!”
“忙完这些事情、你再入趟结界,去与丰云妖尉将大小章程定好。此番我可放他们出来享福,但却也需得守我摘星楼的规矩。
跟它认真讲好了,若是他麾下那些畜生敢越我划的线,往后一甲子,西南三道内价钱最贱的,就要是它黎山一脉的妖材了。”
“是,弟子定一字不漏。”项天行未做拖沓,大礼拜过之后,即就退出堂内。
项天行大步离去,两扇古青色大门重重合上,独留高座上的白参弘又缓缓合了眼眸、采气练功。
这高座上的道人才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倏然间,白参弘嘴角上扬、发声轻笑:
“明明仙朝八方庸才无数,大卫宗室偏属意用我磨刀也罢,且看看这还未成婴的上品金丹、宗室贵胄,到底能耐我何?”
————小环山、重明宗
当段云舟成就真修、从静室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外头竟只有几个老仆带着一具二阶剑傀来做护法,这对于惯重情义的重明宗可是殊为稀罕。
毕竟若照常理而言,便是其余宗长同门不至、亲父段安乐宗务繁忙,母亲周昕然总会拨冗出来相候,然这时候上述人段云舟却都未见得,也是奇怪。
为首那老仆是武孟幼子,明明只有个杂灵根资质,悟性也是愚不可及,却能跟着段安乐在山上做个料理家事的管事,也好为亡父守住家中的人情、富贵。
这老仆见了段云舟出关,自是喜不自胜,忙急发了一道报喜的信符出去,过后正待要说些恭贺之词,却又被段云舟拂手止住,抢先问道:“武老哥,宗内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见得那老仆闻声过后反还添了一分喜意,却是令得段云舟心下稍安,但听得前者悦声答道:
“回公子话,老爷随掌门大老爷半月而下宪州大部,鬼剑门掌门无剑上修身殁、门人或死或逃,不成气候。”
“宪州?”段云舟此前倒是听闻过袁晋所提的进军宪州之策,但后者当时所言,是为徐徐图之、好做蚕食。
可今番听得这武老哥意思,竟是掌门已提大军做了鲸吞之举,这其中当有不少故事才是。
这些秘辛事情,段云舟自未想过是要从这些老仆口中获得,待得他问清了现下山上是由袁晋主事,他便未做停歇,即就疾行往议事堂行去。
不料才踩着法器行了一阵,便就见得是有一道剑光载着一纶巾儒生过来,将他唤住。
“舟哥儿,”
“阿舅?!”
“哈哈,果是我家舟哥儿成就筑基!!若是姐丈还在家中,勿论他宗务再忙,却也要拉着他浮一大白!!果然成了,哈哈,这下你阿母不晓得是会如何欣喜!”
饶是踩着剑光的周昆说话时候满脸喜意,却也难掩他那疲惫之色。
周昆踏上修行路时候,其嫡母单氏都还在世。是以其年岁比段云舟也大不了多少,只是自身资质却远比不得这外侄。
加之又是误入歧途、醉心剑道,以致现下周昆都已年过花甲、又有着师长们大笔资粮拨付,却还是将将晋为练气七层。
而今只在育麟堂内做了个执事、难得进益,自是将其姊周昕然急个不行。
不过与总是挂着悲苦颜色的老父不同,周昆却是个乐天性子、又喜自由,想来能令得他都显出疲敝之意,近来自是有许多辛苦之事才是。
段云舟自小便与周昆十分亲近,是以后者倒也未因了其成就真修即就忌惮什么。待得他伸手将段云舟仔仔细细摩挲一阵,确认过无有受什么暗伤、新创,这才彻底放心、出声问道:
“舟哥儿是要去拜见二伯?”
“阿舅所言不差,小子正是要去拜见师叔祖。”
“走,我也有要事要与二伯讲。”
路上二人又遇得了许多同门,只是位阶都算不得高。
段云舟不带半点儿骄矜一一回礼之际,也与周昆将出兵宪州之事了解了个大概,遂也不急去问袁晋端详,只是听得周昆言起了宗内要务:
“康师兄离了灵植堂,赴了宪州效力,是以那里便由你阿娘兼管。有你外祖的身份镇着那些稼师,自无一个敢不用心做事的。这些日子他们应了师长之命,不顾地力用了催生之法,收了大批灵谷、灵植入了丹堂;
丹堂众弟子的造诣难说是高,便由齐师妹与陈子航、衮方木二位师侄领着屯了好些辟谷、回灵丹药。每隔旬日,便从中抽出三一之数交由盟中商队用飞舟送往宪州、从未延误;
这些日子器堂炉鼎几未停过,贺师兄整个人都似被烤得薄了一分。送回来的残缺法器要补、寄回来的缴获法器要修,连顿灵膳都无空来吃,只靠着每旬日服一丸辟谷丹来续命;
制符阁那里是由姑母亲自盯着的,几个费家拨来的二阶符师本来还有些虚应故事,但被她喝了一通,又找了大伯母来做些规训,这下便就服帖了许多;
兽苑”
听得周昆洋洋洒洒言讲了好一通,段云舟却还生出些疑惑出来,便就发言问道:
“阿舅,适才是言师祖与父亲将宪州一战而下,怎的一众同门还这般辛苦,似是陷入颓势的是我家一般?”
后者这话竟令得周昆一愣,他琢磨一阵,自觉有些道理,却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敷衍讲道:
“大伯本来就谨慎十分,想来或也是因此才催得这般急切的吧?”
只是这说法显是连他自己都难说服,只是他舅甥二人现下也已行至了宗门议事堂,便就也不好细细研讨。
门口值守的弟子是明喆门下的郑綰碧与师承野瑶玲的江瑭佩,皆是有望筑基的出众弟子,见得段云舟此番筑基出关,自也喜不自胜的上前拜了一拜。
只是拜过之后,二女却又将段、周两人拦了下来:“周师叔、段师兄,师叔祖正在内中会客,还请稍待。”
周昆听得好奇问道:“会客?是何客人?”
“回师叔,是位费家淑女,夫人亦在里头。”
————议事堂内
坐在主位的袁晋先拜过费疏荷,再转向后者身侧的费晚晴轻声言道:“道友请,”
这费家淑女施礼谢过之后,却也不做客套,只是径直言道:“袁道友,此番妾身过来,确是有事相求。”
“哦?”袁晋听得有些意外,便连脸上横肉倏然间竟都一紧。
“这费司马的女儿是有什么事情,竟能求到自家头上?”
他先将这念头散去,随后再瞥过一眼淡笑不言的费疏荷,最后才是又添了几分笑意、爽朗言道:“道友所言差矣,有嫂嫂在此,又哪有袁某裁定的道理?!”
费疏荷对袁晋这话倒是十分受用,不过却未有应袁晋所言,只是笑道:“晚晴此番前来是为公事,外子不在,自该由二叔做主,哪里能轮得到我一妇道人家?”
“嫂嫂言重,本就一家、何言公私?”袁晋听得打了哈哈,心头疑虑更甚,便就出声问道:“只是却不晓得我重明宗是有何事可帮到费道友?”
费晚晴倒是十分直接,也不多言,只是脆声言道:“妾身听闻贵宗藏经阁修缮齐备,便想入内参详一番,却不知道友是否准允?”
“哦?原是如此。”
袁晋旋就明了,继而也在心头生出些唏嘘之意。
毕竟费晚晴年少成名,其成就冰叶道基时候,甚至都还不满二十岁,便算在颍州费家这等天下闻名的巨室之中,也算得惊才绝艳。
便连一众宗老都晓得她名姓,甚至还将她养在族地、额外供给许多资粮。
可现下也已过了近百年,费晚晴却还是困囿在筑基巅峰之境、难得突破,虽然也算不得慢,但却也已难称得起天资绝艳这样的溢美之词了。
甚至都已被同年龄的康大掌门甩在了后头、自然心急。
袁晋听闻其近些年因了丹论始终难得圆满,便起了遨游书海、以窥真义的心思。有费家宗老曾为费晚晴选过数部,只是仍未起效,于是后者这番便起了来重明宗借阅的心思。
毕竟左近除了那些元婴门户之外,重明宗便算兴复时候不久,但因了门风之故,却也攒起来了些不错的传承。
虽然仍远弗如费家珍藏,但其中也定有值得称道之处,正合本意是要寻觅机缘的费晚晴所需。
便算藏经阁算得重明宗重地,然费晚晴这等身份亲自求请,袁晋于情于理却也不得推脱,只是笑道:“道友客气,本就一家、何谈准允二字。”
费疏荷出身固然尊贵,但人始终难得完满,她有些小妇人好虚荣的毛病,却也是实情。
此番因了袁晋应承此事,费疏荷自觉在娘家妹妹面前,即就也喜笑颜开。她从袁晋手中讨了长老权限的令牌,正待要带着费晚晴出了议事堂往藏经楼行去。
只是就要探出门外时候,费晚晴却又脚步一顿,令得费疏荷好奇问道:“晴妹怎么了?”
“还请姐姐稍待,”前者向其告罪施礼过后,却是又转向袁晋问道:“袁道友,妾身僭越发问,姐丈的结丹手札,是否也在藏经楼中?”
毕竟结丹手札这类物什可殊为关键,费晚晴这话却是问得袁晋扣了扣掌心、随后才笑言道:“当是由掌门师兄随身携带,道友且先去楼中,待得我去信宪州,问一问掌门师兄便好。”
“多谢道友,”
“哪里,本就一家,何谈谢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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