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投秦念起

    听到周围因屈通亲朋人头落地而传来的阵阵庆贺声，昭岳等人心中悲凉更甚，为屈通感到不值！

    大将军叛逃告密一事根本没有证据，这些人就给大将军定罪，将大将军的亲朋处刑，明显是想用大将军担罪，将他们沦落到现今这般处境的原因都推到大将军身上，好以此安安定人心。

    可这对大将军却极不公平，大将军明明那般忠心，可这些人不仅给大将军定下莫须有的罪名，连大将军的亲朋也不肯放过，若大将军在地下得知此事，会作何想？

    看到屈通亲朋的下场后，昭岳等人忠心产生了动摇，这些人敢今日将屈通推出去担罪，处刑其亲朋，来日是不是也可以这般对他们？

    答案显而易见，如果某朝一日需要将他们推出去担罪，这些人不会有丝毫犹豫，不仅会给他们扣上污名，还要祸及家人。

    处刑过屈通亲朋后，熊心等人再次回到营帐，虽然通过给屈通定罪、处刑屈通亲人暂时稳住了人心，可他们的威胁还在，必须得想办法解决。

    一名六国贵族道：“秦狗不会放过我等，那些蕃人也与我等成仇，若蕃人同秦狗联合到一处，我等处境将更为危急。摆在我们面前的生路只有一条，在蕃人和秦狗找到我们前，重新造好船，离开此岛！”

    以他们和秦人的关系，很难向秦人投降，即便心里有向秦人投降的想法，也不能在这营帐内明说，只能暗里与秦人联系，毕竟他们这些人会聚在一起就是为了反秦，光复旧国。

    办法倒的确是他们当前唯一可用的办法，只是这办法不好用啊，有很多问题。

    另一名六国贵族道：“仓促间，我等如何能造出足够船只？即便真造了出来，又如何确保不被秦人发现？”

    那名提议尽快造船的六国贵族道：“事到如今，我等还有其他办法可用？这确实不易做到，可我等没有其他选择，想活命就必须尽快离岛。”

    帐内众人沉默，他们真正被逼到了绝路，比当初被迫乘船离开神州更绝境。

    那时，他们虽掀起叛乱被王贲平定，如丧家之犬一般被迫逃亡，可至少还有船可乘，现在连船都没有，被迫困在这座岛上。

    秦人是故意摧毁他们的船只，让他们没法逃，再慢慢在岛上清剿他们。

    又一六国贵族道：“可就算我等逃出了岛，到了海上，我等又该往何处去？”

    即使造出船，逃出了岛，可大海茫茫，他们又要去哪落脚？大海的危险程度比陆地更胜，他们能顺利找到下一处落脚之处？

    诸多六国贵族沉默不言，都知道这次的危机恐怕很难度过，除非他们愿意向秦人投降，可他们投降，秦人也未必接受。

    营帐议事结束，昭岳回到自己的临时住处，夜幕降临，随着几声奇怪的叫声，几道人影钻进昭岳住处。

    住处没有点灯，一片黑暗，几道人影各坐一处，一道人影低声道：“几位如何看大将军之事？我不相信大将军会背叛告密！那些人没有实证，便给大将军安上罪名，还祸及大将军亲眷……”

    人影语气中充满愤怒，为屈通打抱不平，另一人影附和道：“我也不信，他们不过是想让大将军担罪，好安抚其他人，你们没见到大将军亲眷被杀后，那些士卒还在拍手叫好？”

    又一人影道：“大将军忠心耿耿，没想到在他死后，不仅被人推出来担罪，连亲眷也不得幸免！今日是大将军，可谁知明日会不会是我等？”

    这正是他们所担忧的，那些人做事太不讲究，给一忠臣定下莫须有的罪名，还诛杀忠臣的亲眷，让他们害怕会步屈通后尘。

    这时，某一人影说了句：“所以，我们才会在今晚聚于此处！”

    所有人影像一下被定住，尽皆沉默。

    直到过了小会儿，才有人影出声道：“我等真要那般做？”

    坐在这道人影旁边的人影听到这话后，问道：“怎么，你后悔了？”

    人影摇了摇头，道：“我是在想秦人是否会接受我等投诚。如今，我等势弱，秦人处于绝对上风，即便不接受我等投诚，秦人也依旧能将我等全灭。”

    “何况，我等视秦人为敌，秦人同样视我等为余孽、为仇敌，秦人凭何要接受我等投诚？”

    这些人影今晚摸黑聚到此处，是白日里看到屈通亲朋被处刑后，觉得熊心等人不值得他们忠心追随，当另谋生路，萌生出向大秦投降的想法。

    一人影道：“秦人确实有可能不接受我等投诚，但我等如今还有得选？难不成想跟那些人一起造船离岛？那才是真正的死路！”

    又一人影发声道：“秦人并非没有可能接受我等投诚：一、接受我等投诚，有我等相助，秦人清理那些人能更省时省力；二、我等投诚后，秦人可以此仿效‘千金市马骨’旧事。秦人将我等投诚之事传于天下，可彰显其大度，让更多人前往投诚。”

    “因而，我认为秦人不仅会接受我等投诚，还会优待我等，但我等必须赶在其他人前，先向秦人投诚。别看今日帐内诸公与秦人不共戴天，要和秦人不死不休，谁知当中有多少人在想投诚秦人？”

    如果让其他人先一步向秦人投诚，那秦人对先投诚者的优待就将落到其他人身上。

    又一人影道：“不向秦人投诚，绝对会死，几位难不成真指望造船离岛，再找到一处合适的落脚之地？向秦人投诚，才有可能为我等自己、为亲眷争得一线生机。”

    的确，造船离岛找合适落脚地的计划太不靠谱，反而向秦人投诚，更有可能活下来。

    一人影表态道：“我认为可向秦人投诚，至少投诚秦人，活下去的机会更大一些。几位意下如何？”

    又一人影道：“我也同意，只是此事须得暗中进行，不可声张，若被发觉，我等也将如大将军一般。”

    另一人影补充道：“不仅要暗中进行，还要尽快做成，越拖延越可能出事。”

    在几道人影决定下向秦人投诚后，一人影问道：“几位以为我等向秦人投诚后，要让秦人给予我等何等优待？”

    他们向秦人投诚，可不是无条件的，而是有他们的目的！

    一人影回道：“其他可不论，得让秦人保证我等性命安全，至于官位钱财，当不可提。当要明白，是我等要向秦人主动投诚，而非秦人需要我等投诚。”

    秦人大可不接受他们投诚，他们却需要通过向秦人投诚保障自身性命，这种状况下，哪有他们和秦人讲条件，讨价还价的余地？

    秦人不故意为难他们，给他们开出严苛的条件就不错了！

    商议好如何向秦人投诚，投诚所要开出的条件后，几道人影又趁黑偷摸离去，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几日后，流求岛之北，大秦海军振秦号旗舰，蒙恬正看着一张布帛，一股血腥味从布帛上传来，腥味源于布帛上的字。

    顺着蒙恬的目光看去，可看到布帛上书写着一个个血字，这些字所用字体是大秦以前所用的大篆。

    将布帛看完，蒙恬看向前方，只见几名穿着蕃人衣服的人正跪在地上。

    蒙恬将布帛放在面前的桌上，也不说话，只右手食指轻敲桌面，让跪着的几人深感不安，实在不知这位名动天下的秦国将军会如何处置他们。

    在得知此番率领秦军过来的秦将竟是蒙恬，几人十分震惊，蒙恬的威名，他们这些六国人哪能不知？

    那是只逊于王翦父子的顶级秦将，在秦国灭他们六国时，取得了赫赫战功，备受秦王器重，没想到秦人竟将这位派了过来，由此也可见秦人追杀他们的执念之深。

    这倒是几人误会，大秦海军过来的主要任务是为大秦找到流求岛，初步探察流求岛情况，建立前哨站，以待后续大军过来，追杀他们这些六国余孽，那只是正好碰巧遇上。

    蒙恬都和参谋们说过，当以完成主要任务为重，剿灭岛上的六国旧贵为次，只是当前事情的发展变化出乎蒙恬意料。

    但蒙恬也不是一个不知变通之人，既然事情发展在向有利于大秦的方向发展，他自然会对原本的计划进行一些调整。

    在几人的不安中，过了会儿，蒙恬才笑道：“诸位莫非不知大秦已经不用大篆，如今用的是简书。”

    前来送信的几人听得满是茫然，啥是“简书”？

    蒙恬又道：“忘了你等离开神州前，我大秦简书还未流传天下，你等自是不知。”

    原来是他们离开之后，秦国颁布的新字，在他们离去后，秦国似乎发生了很多变化，越变越强了，他们却没啥长进，甚至还更弱了。

    看着几人，蒙恬问道：“在这布帛中，你等主上说想向大秦投诚，他们为何会有此想？本将又如何相信他们？”

    一人道：“回将军，我等主上是真心实意向大秦投诚，绝非欺诈将军。我等主上想投诚，是因发生了一事……将军可知屈通大将军？”

    “屈通？”蒙恬回想了一番，不记得有认识的知名六国将领叫这名，回道：“‘屈’为楚国三大公族之一，可本将不记得有认识叫‘屈通’之将。”

    屈通大将军生前一直视王翦父子、蒙恬为大敌，可别人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一点印象也无。

    这人又道：“屈通大将军便是兴建此处水寨之将！”

    蒙恬听后笑道：“原来是他，能知晓此地重要，并修建水寨镇守，倒也算个能人，若非遇到大秦，其或许能坚守不失。可这与你等主上投诚大秦有何关系？”

    这人道：“将军，大有关系！敢问将军，屈通大将军可是在将军这里？此是主上让我向将军所问！”

    蒙恬也没瞒这人，回道：“在我等抵达这处水寨时，未曾见有什么屈通大将军，倒是看到有一将领率领士卒顽强抵抗，死战不退，最终被毙杀，其尸骨已被烧没。”

    原来屈通大将军已经战死了，并未向秦人告密，那些人真冤枉了大将军。

    这人道：“可据楚王所言，屈通大将军并未战死，而是已经背叛，向将军告密，才使将军能派船摧毁我等船只！”

    听到这，蒙恬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眯着眼睛道：“所以，现任的那位楚王给屈通定了罪，你等主上认为屈通忠心耿耿，不会背叛，遂对楚王等人不满，生出向大秦投诚之意？”

    “楚王不仅给大将军定了叛逃、告密之罪，还将大将军亲眷处刑，我等主上担忧会步了大将军后尘，那些人今日能如此对大将军，明日便能同样对主上他们。”

    蒙恬点了点头，忠义之士都被如此对待，这个团体必难走得长久，因为其他人会害怕自己也遭受同等对待，从而人人自危，彼此不信任，逐渐离心离德，而人心一旦散了，便再难聚合起来。

    蒙恬又问：“你等主上既然想向大秦投诚，那他们能让大秦得到什么好处，他们又想从大秦这得到何等好处？”

    “回将军，我等能为大秦提供楚王等人行踪，为大秦内应，助大秦将其等剿灭！至于主上想从大秦得到的好处……”

    这人顿了下，继续道：“主上他们只想让大秦保障性命，不敢奢求其他。”

    这让蒙恬有些意外，派人来投诚的这些六国将领，竟然没提多余的要求，只希望他们投诚后，大秦保障他们的性命。

    不过，这是一个很聪明的选择，如今的局势是大秦处于绝对优势，他们处于劣势，是他们要赶着向大秦彰显诚意，而非大秦向他们。

    要是有人看不清形势，不清楚自己的斤两，自以为他们投诚是帮了大秦，便可向大秦讨价还价，提出各种条件，不仅最终不会被大秦答应，还会让大秦厌烦。

    倒是不提多余条件，只让大秦留他们性命，如此识时务，反倒很有机会让大秦允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