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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家里那一沓未拆封的A4纸,大姐竟像是灵魂出窍,连吃豆沙包的嘴都停止了咀嚼。
“你要打印东西吗?”
“...”
“嗨!搞什么名堂啊?”
胳膊被我用筷子捣了两下,她终于不发呆了。
“我想起小时候,刚上小学那一会吧,我的梦想就是有这样一整包纸。”
“这有什么特别的?想开打印店赚钱?”
在她班里,有位男同学,坐在她前面。人家舅妈送了他这样一包A4纸,所有他可以天天画画、折纸、做贺卡、做棋盘。大姐虽然眼红,但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她得不到的东西只能憋在心里,等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躲在角落里偷偷掉小珍珠。
“真是窝囊。我要是你,就攒钱,一包纸才值几个钱啊?”
“我当时没想到这点。我不敢出门,也不觉得超市里竟然会有卖的。”
真是要死了,出门很困难吗?买个东西会死吗?要说懒得出门走路,或者懒得打扮,我都可以理解,可大姐显然不是如此。
“你哪里体会过呢?也许你能理解,但绝对无法感同身受。”她说这话,至少证明她不想再伪装了。我是看着她一点一点流露出真情实感,或许也是因为客观环境的因素吧。
“我想要的,就一定要去做,做不到就果断放弃。得不到的东西,绝对不会让之占据我的大脑空间。”
“你小的时候,有没有看过连载的漫画?就是在报亭那里卖的那种?”
“好像看过。有几年很流行,班里很多人都喜欢看,不过一般就那几个富哥买,之后相互借着看。”
“我也喜欢,不过我不敢找别人借。”大姐说这话的时候居然害羞地红了脸,活脱脱一个小学生小姑娘,“我当然不敢白天买,怕被别的同学看见。”
“看漫画怎么了?”难不成,学校老师不允许看漫画?大姐怕被打小报告?
“不是,老师自己都喜欢看呢。我就是觉得,大家都认为我是个爱学习的乖孩子,不看动漫也不打游戏,每天只会在家认真学习。所以,我不敢让他们窥得我任何私人生活轨迹。”
这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吗?大姐还有偶像包袱呢。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尽管脾气古怪,可也是个真性情之人。我很难想象,她这些年究竟经历了多少委屈,让心中压抑的念头以一种扭曲的方式以一种缓速爆发式释放。
“有段时间,我晚上偷偷跑出门,坐公交车,去很远的地方买漫画,这样就不会有认识我的人知道了。”
“呵呵...”
接着,她又说了一段更奇怪的话。
“你可能低估了每一种语言文字的力量。”
“可别,不是低估,我压根听不懂你的意思。”
“就像小精灵。只要你心中还有念头,他就会一直存在,但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想着他...也不对,都不想着他了,存在与否恐怕根本没有重要性了。”
没想到吧,我竟然突然顿悟了。她的思维相当跳跃,或者说只选择需要动脑子理解的部分予以保留,想当然地认为我的思维流动性与之同频,不需要更多解释。
有的人是被用语言创造出的,在某个专有名词被念出时,原本的无也因无名而生成,以微尘化为假有,假托于世,虚实难分。
初见时,一定惶恐不安,恐怕自己已落入一场虚空大梦,不承认无,也就不能推翻有的存在。所以,即使心中了然一切,却也胡乱地说着不着调的话,让他变得难以区分。
“姐,咱们该走了吧?第七项了,要不了多久,你就能向佑圣真君交差了。”
“好,走...”
我分明笑了,却难掩其中的尴尬苦涩。这段时光对她来说,名义上是工作,实际却是一次长假。
是啊,游山玩水,到处吃喝,还有着小弟伺候,换我我也愿意,天底下哪有这么吃香的差事。
大姐,今天换上了一件薄款的驼色长风衣,很合适,算是这些天我见过的最适合她的衣服,既不老气,也不幼稚。反倒是我,她把我那件西装翻了出来,让我穿这玩意儿。但我没有白衬衫了,她就让我穿黑衬衫,皮鞋我也没有,她可倒好,把我裤脚卷起来,让我穿黑靴子代替一下。虽然看着效果还行,但一身黑出门,总归有些压抑。
“我给你把领带打好不就行了。”
得,她居然找来了一条白领带,照派愢𧬊地给我打了个温莎结。
“这才像话,帅呆了。”
...呵呵,我怎么感觉像是去奔丧的。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等等,她这次念的真言好熟悉啊?不对,这不是苏轼的词吗?难道,她前些日子念的也是诗词?”
抽风和小芳竟又来到了一座湖边...算了,我不想再念抽风这来两个字了,小芳都不叫我风姐了,我还留着这个名字干嘛。
原本,我还想取个顺耳的名字,让他能一直念叨着。可他显然有自己的想法,我早已无法控制。
他向我抱怨,是的,我们已经去过太多湖了,大的小的、蓝的黑的绿的、深的浅的都有。我也没有办法,湖哪座城市都有,躲不掉。
我给他说起缘由,这座湖发生过一件有趣的故事。
中学时,学校组织春游,来的就是这里。我们玩了一下午,集合地定在大门口。到点了,大家各自归队,唯独有一位同学,我们等了他整整一个小时,都不见踪影。
“他迷路了?”
当然不是。老师很着急,打电话也打不通,只好让我们分成几个小队去找他。你猜猜,是谁第一个找到他的?
“你啊?”
算你聪明。
“你既然问了,那还能是别人吗?”
说得也是。反正,我看见他躲在湖边一个很隐蔽的草丛,正蹲着抱头揪头发呢。要不是因为我听觉灵敏,闻得细微的啜泣声,恐怕还得再找上好几个小时呢。
“他被人打了?还是失恋了?”
还是你聪明?
“真是被人甩了啊?”
差不多意思。我看他很可怜的样子,就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前两分钟他没有搭理我,我没有立刻叫人,只默默蹲在他边上。
他多少有些怜香惜玉,后来向我招招手,又示意让我保密不能告诉其他人。我和他算是有点熟,他也知道我性格,所以我答应他之后,他就放心地告诉了我前因后果。
他呀,在路上遇到一个老太太,人家一直盯着他看,一路尾随。他困惑不解,终于忍不住上前询问缘由。老人家告诉他,说他面相不好,又顺势看了他的手相,神情更加凝重,连连摇头叹气。
“小伙子,你这辈子,姻缘这事啊,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你前半辈子注定要打光棍。”
“那后半辈子呢?有转机?”
“后半辈子,自然就习惯了。”
说罢,优哉游哉地离开,留下了愣在原地,如遭晴天霹雳的他。傻小子当真了,所以一直在湖边上哭。
“啊?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是啊,缘分没有任何人能说得准,一个舔狗说不定第二天也能变成万人迷呢。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他是困于自己的心,心中所求不可得。一切到头来都是虚妄,自己想不开,谁都帮不了咯。”
“大姐又在忽悠我,她根本不认识路。我俩足足走了几十条街,这才找到了她推荐的这一家餐馆。
“姐,很遗憾地告诉你,由于我们来得太迟,这家店已经打烊了。”
我犯不着跟她生气,毕竟这么大一条街,总能找到些吃的。
“唉,看来只有晚上再来。时间确实不早了,赶紧出发去寺庙,晚了就不让进了。”
“啊?姐,咱可是没吃午饭呢!买点吃的再走吧。”
“不行,来不及了。”
“来不及也是你的锅,自己不认路,也不记得店名,导航都导不到。”
“...”
“那买点肯德基行吗?边上不就是?快得很,求你了。把我饿死了对你也没好处。”
“...你快点。买好了立马打车,没时间给你慢悠悠地吃饭。”
这世界上,就是有些不讲理的女人,自己惹的祸,非得让被人来买单...算了,不说了,背后有股莫名的寒意,再多想怕是又要被捶。
祸不单行,买份全家桶居然也排了十几分钟的队!人太多,过年了吗,还是什么节日。
呵呵,大姐失算咯。她打的这台车估计也堵在路上了,等了好几分钟还没过来。我正好乘着这个间隙,先吃口汉堡垫一下。
你看看,她叫我不要吃,自己却忍不住也吃了一块。
不过时间毕竟太短,剩下这一桶,我还是好好抱着,等一会结束之后再吃吧。
早该想到,大街上人多,庙里人应该更多啊。当前,尚且连庙的红墙都看不到,眼前这条小路,弯弯绕绕排的队恐怕得有几公里长。大姐倒好,让我往前顶帮她开路。我就倒霉了。不仅要和一堆壮汉玩命,还得保护好我的肯德基爷爷。我死死护着胸前这一桶炸鸡,一边扭曲着快要变形地躯体以命相搏,为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闭嘴,要是敢把老娘的原味鸡压碎了,看我不灭了你!”
是这样的,老佛爷只要负责坐享其成就行了,而安德海要考虑的可就多了。
我终是了悟,人的力量皆由心而成,我的能量超乎我相信,千军万马之中,我以气吞山河七进七出之势,冲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最后竟然完美地卡着点带着大姐跨进了大门。
“小芳,你真是我的超人!嘻嘻。”
她还真悠闲啊,一片岁月静好。我已经快死了,真想赶紧享用怀里的KFC,可事实上,庙里的人更多,我哪还有多余的手啊!
寺庙还挺贴心的,每人送三根香,我帮大姐也拿了三根。
我不认识这些神啊鬼啊佛啊菩萨这类的,一个也认不出。反正,大家都把香插在院子里的大鼎里,我也就学着做了。顺带着跟着人群后排队,一并对大殿里的佛爷爷跪下拜了三拜。
直到我做完这一切,我才发现坐在一旁石杆上无动于衷的大姐。怎么?她在等什么?
“姐,我弄完了。你的香怎么还在手上?”
“拜完了?那咱们走吧。”
嗯?
“你不拜?”
“我从不相信神鬼这些,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你!那你把我忽悠过来,累死累活挤进来,弄了半天,你不信!?早知道不来了!”
“来参观一下也不亏啊。再说了,我早就说过。只要没有分别心,自性清净,佛时刻在你心中,你就是佛,追逐外在住相,完全是倒行逆施。”
呵,我当然记得,我们第一天就是这样的情景。可是...呵呵。
“你说的看似没问题,可却不符合我的实际情况哦。”
“怎么说?”她难得产生了求知的神情。
“如果我真是大师,或者有菩萨佛陀这样的境界,自然不会执着于外在的相。但我是俗人,最粗鄙无知的人。我刚刚烧香礼拜之时,内心分明产生一种敬畏之心。只有在面对你说的相时,我才生起这样的心,去思考去悟。就算是假的,我也是因为它才警醒自我。我的的确确地明白,我眼前的虽是相,可照见于我心中的却不是。”
“...这...你是小芳吗?”哈哈哈,大姐终于明白我的厉害了吧。
“我是小芳,既非小芳,是名小芳。你不要执着于此了,咱们走吧。我刚刚已经向佛祖祈愿,愿你心中所求都有圆满的结果。”
在大姐一脸惊愕以及我洋洋得意的笑脸中,俺们再次踏上前往餐馆的路。
大姐在不靠谱这点上,是相当的靠谱。一个人如果不靠谱,那当然是她的错,可是,如果我明明知道她不靠谱却还由着她去做不靠谱的事,那就是我不靠谱。
我仅仅是想吃点好的,不,从寺庙出来后,我只想吃饱而已,可这点要求都无法满足我了。
“放心吧,这间店是全市最好吃的。”大姐一路上反复向我强调这点。
呵呵,我是猪油蒙了心,放着好好的肯德基不吃非要信大姐的鬼话。可惜,怀里的一桶炸鸡虽然完好无损,却早就冷掉了。
其实,从我走入这间商场大门的一瞬间,我就已经不抱太多期望了。是啊,我没说过商场里有什么人间美味的。我今天西装革履,一副正派主角的打扮,怀里却抱着一桶KFC,自然十分吸引人群的目光。我虽知道风格不搭,但我抱着全家桶的手更加紧,我有预感,它大概率是我今天最后的期望了。
“姐,你知道三百块能买哪些东西吗?至少够我从LA回到香港了。再不济也能买两份全家桶,总好过吃这玩意儿!”
味道难吃就算了,毕竟我一眼就看出这是预制菜。最忍不了的是,这几盘子菜,总共也没几口。别说大姐,就是我也不够塞牙缝。
“这是米其林吗?打发叫花子人家都嫌少哦。”
“...我也没想到...我记得以前那次来挺好的...没事,咱晚上回去把KFC热一热,当宵夜吃。”说这话时她倒是大大方方,丝毫没有愧疚之情。
“还得等晚上?意思是一会还有事?””
没有预料到这里的人会更多,这条街上居然还有解放军叔叔,他们手拉着手围成好几道横竖不一的人墙用以隔离人群。
我也只是想来看个灯展罢了,总不能白天来吧。我一直希望有人能陪我看灯,可惜似乎永远无法实现。
人挤人,又能看见几盏灯啊?只能被人群裹挟,到哪算哪吧...
“姐,前面有条河唉?我们去那边吧,好像人要少一点。”
确实,河边人少多了。这么窄的河里,居然还有人在乘夜泛舟,估计是游客吧。但都是成双成对,很少有人单独前来。
“拍照片纪念一下吧。”
不行!我最讨厌拍照了。
“啊?女生不都很喜欢拍照吗?”
我不上镜,不好看,从来不拍。
“这么没自信?今天打扮得挺好看的嘞。”
那也不行。拍拍风景就好了。
我本来还想从附近买点吃的带回去当宵夜,可人太多,转念又想到景区里的店多半没有性价比,算了吧。
“不要丧气。姐,别忘了,阿拉还有肯德基得呢!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心想事成!”
唉,我要真能这么乐观该多好啊。
“世界终于安静了,回酒店的这段路由于修路,加上天色已晚,没有人再挤我们了。大姐,我保住了,KFC,我也保住了,我确实是超人。
一难接着一难啊,大姐非说走不动,要我背她回去。我不想争执,因为嗓子已经快冒烟了。幸好,我只背了她不到五十米路,她就老老实实自己下来了。我弄不懂女人,有些时候作天作地,却只是需要一个态度,可这又能证明什么了?心中所想真就实现了?
我进屋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洗个澡,至于炸鸡,我让大姐去热了,总不能什么事都让包身工做吧。我终于,终于可以吃顿饱饭了。
“我好希望有人可以每天都这样陪我吃饭聊天。”大姐说这话时,我俩已经盘腿坐在榻榻米上了。
“这有什么?一个人坐着吃原味鸡也很香,还没人和我抢呢。”
“你这家伙,非要扫人家的兴致是吧?”
对啊,我就是故意扫她的兴。世界上,不会有人总顺着谁,哪怕是我也不行。
“呐,再吃点这个吧。”
“从哪来的?”
哼,这份关东煮可是我刚刚乘着大姐洗澡的功夫下楼买的。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这家店了。也是我运气好,去的时候就剩这么多,我还靠着三分姿色让营业员小姐送了我几根呢!
“为什么这么香啊?以前可没觉得关东煮这么好吃。”
“你不懂了吧。这是最后一份,关东煮的汤越煮越香,因为每个下班而来的牛马都往里面加了些故事。””
曾经有过很多所谓能称之为“梦想”的念头,无一例外,在经过努力之后,尽数化为泡影,当然,如果不算小芳的话。
熙lai攘往的街市也随着夜幕的降临变得寂然,我曾经或许渴望过和他们一样的片刻欢愉,如今却心有迷惑,不解其中深意。
“吃着吃着还神游八荒了?”
可能吧,我也有过一些快乐的时光,只是想不出那时为什么会快乐。
“还说我笨。快乐就是饿了吃、渴了喝,就像现在,累了一天可以安安静静地坐在这吃原味鸡。”
来点音乐就更好了。
“想听什么?”
巴赫。我最喜欢他的音乐。
“那是什么老古董啊?不会听睡着吗?”
“会啊,但就是好听,除了音乐和数学,其中可以不包含任何杂质,纯粹无暇。”
“我不喜欢。能不能听一些大家都能听得懂的?”
我想起来了,之前,那首歌没有唱完,你不妨把后面唱完。
“哪一首?”
就是那一首。
“说啥呢?我什么时候唱过歌?还是半首。”
“你一定记得。”
“...额,我大概明白了。”
“坐在电影院的二楼看人群走过
怎么怎么那一天的我们都默默的微笑很久
我想我是太过依赖
在挂电话的刚才
坚持学单纯的小孩
静静看守这份爱
知道不能太依赖
怕你会把我宠坏
你的香味一直徘徊
我舍不得离开
我想我是太过依赖
在挂电话的刚才
坚持学单纯的小孩
我舍不得离开”
“我没唱错吧?”
你果然知道。
“哈哈,那当然!不装了,我摊牌了!”
“大姐提出有一个看似很简单的要求,她让我明早早起去买灌汤包给她吃。早起去做苦力我已经习以为常,何况灌汤包也并非稀罕之物。可是...
当前我已经走了三公里,足足五条街,别说灌汤包,连一家开门的商户都没得啊!已经八点多了,做生意买早点的总不能集体睡懒觉吧?但这都不是最让我心寒的额,天气才是。
明明昨天还是一片春意盎然,今早怎么像是在过冬啊?这套薄西装压根挡不住风,我的小脸已经被吹得森白。我发誓,再找最后两条街,还没有的话,我绝对要回去了。
俗话说得好,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正打退堂鼓这会,我竟瞅见前面的小区里升起一阵阵白汽。救星啊!
果然啊,方圆几里地就这家汤包店开门了。
“姐姐,我要...十笼小笼包。”
她抬头看了我两秒,没有惊讶,只是平静地说道:“那你有的等了。”
好家伙,原来,店里的空桌子边至少坐了五六个大爷大妈,人家排队排在我前面。而且这家店是现做现卖,不是预制菜,按这速度,我起码得等二十分钟。这不算什么,可好歹给我留个位置啊!店里都坐满了,我只能蹲在墙角,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比流浪狗还狗。
不出意外,半小时后,我的包子终于打包完毕。也亏我记性好,来的时候留意了几个地标建筑,不然连回去的路都得忘记了。
“姐!吃饭了!”
“你小子可以啊!居然弄来这么好吃的灌汤包。”
呵,她倒是开心了,我造了大孽,差点没冻死。
“哎呀,这不是有回报的嘛。你不付出,怎么能得到这么好吃的包子啊!”
“说得没错,可为什么付出的人是我,享受的人是你哦!没天理啊!”
“这样,我中午指定请你吃好吃的。”
“又吃那预制菜?”
“预制菜不行吗?我请你吃一家现炒的,绝对现炒,不蒙你!”
“这还差不多。”
不得不说,这家包子确实好吃,皮薄馅大汤汁足。我本身不爱吃甜食,但做菜如果加点甜味那就不同了。一丝丝甜味,能暂时忘掉其他的苦涩。
大姐今天心情还不错,胳膊搭在公交车窗的栏杆上,托腮笑盈盈地看着窗外的街景。早上明明像寒冬腊月,现在却又回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
“小芳,谢谢你。”
我没听错吧,好端端地她谢我什么?帮她买了早饭?
“谢谢你陪我这么长时间。”
“我不明白。”
其实,我俩这些时日去的所有城市,都是大姐前些日子自己去过的地方。只不过,那时大多数都是她踽踽独行。
“姐,要是换我,高兴好来不及呢。你这么有钱,能力又强,一个人出去玩,想去哪去哪,想吃啥吃啥,不用担心和别人意见有分歧。不过,就是费用可能要高一点。”
“你不懂。一次两次倒是无妨,可不该总是如此吧?久而久之,我可能就不会再期待身边有任何人了。不敢再想,也无法想象。得不到的会变为恐惧,迷雾交织成一道蛛网,我根本看不清我自己的心,不知道想要什么。”
“哪跟哪儿?出来旅游需要这么费劲啊?哎呦,合得来就一起,合不来就各玩各的,哪来那么多废话。”
大姐明明挺开心的,怎么还多愁善感起来了?
“因为今天是咱俩最后一天了。”
“啊?”不对吧...我记得大姐说过,我们要去完成八项任务的呀。我数学再不好,也分明才数到七啊。
“你还不明白吗...算了,你真是个笨猪。最后一个和前面七个在某种意义上互为包含关系。所以,今天过后,最后两个任务就同是完成了。”
这么说,我就能拿到钱啦!太棒了!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现实?就喜欢扫兴!”
“是啊,姐,你也得清醒些,别成天搁那胡思乱想。你确实需要一个给你泼冷水并且能鼓励你的人,不然我的价值如何体现呢。”
“如果...我以后想你了,还能来吗?”
“可以,一句话的事儿。”
我当然没有忽悠她,确实是一句话就能办到,但我也要让她记得,如果她不记得,我就不会再来了,这一点,她一定比任何人都清楚。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肥的锦鲤,估计没少被游客投喂。红的黄的挤在石头边,不知道是不是挣食呢。另外,我没见过这种小花,可能是桃花吧?
“樱花啊!笨蛋!”
这,这是樱花啊?那我确实第一次见,以前只在电视里看过,没想到这么小。
“花瓣尖尖缺了一个角的就是樱花,记住了哦。””
樱花像下雪一样铺满了整条山路,我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楼阁庙宇在枝丫的掩映之下蒙上了一层寂静肃穆的色彩,让我觉得那里不该有人气。跨过这道门槛,又是一条樱花雪铺成的阶梯。
可能我对浪漫过敏,眼前的人们没有孤身前来的,我是出于羡慕还是嫌弃?是渴望还是恐惧?我都没有办法分区。如果没有小芳,我的心还得乱作一团不得清净。
室内的这尊睡佛散发出阵阵檀香,从我的肌肤穿透进骨血,不像是人间的景物。我好像迷失于这偌大的地宫之中,呆呆地盯着佛眼,希望她能给我启发。
“大姐像是被白无常勾了魂,心不在焉地乱晃,要不是我手脚麻利把她拽回来,她怕不是要一头攒到佛像上哦。到时候让我赔钱,我可就只能亡命天涯咯。
我请她喝了杯奶茶,我喜欢这种茉莉花的味道。见她仍然神志不清的样子,我也只好先带她下山,以免出现意外。
“姐,你怎么了?要不咱们去吃饭吧?毕竟不早了。”
可算是明白,为什么大姐能如此自信地保证今天这顿不是预制菜了。合着,就请我到菜市场吃大排档啊?
“不是预制菜啊。没骗你好吧。”
呵呵。
“再给你三十块钱,去那边买半只烤鸭。”
我不禁想到前几天吃的那只烤鸭,人间美味啊。大姐还是够意思的。
今天的烤鸭,有点...
“为什么烤鸭里要浇上卤汤啊?”
“土鳖不懂了吧?这才是灵魂,你什么都别说,先尝尝。”
哇塞!没想到小巷子里的烤鸭比大饭店的还要好吃,卤汤绝了,完全是画龙定睛。不,汤才是核心。
“还是姐你会吃。”
大姐是过日子的人,这一顿加上烤鸭也才一百块。大排档就是便宜,一桌子四道菜,米饭管够。不得不说,现炒确实比预制菜下饭,而且这还是菜市场,不担心菜不新鲜。
“姐,咱们下午去哪?”
“下半场。”
“下半场?”
堵死我了,实在是难以想象,短短一公里居然堵了半小时。而且这里的师傅说话口音和上午又不一样了,我一句也听不懂。
这座山边上又是一座湖,望不到头,目测应该是这些时日以来见过的最大的一座。我们沿着湖边往山上走,一路上除了夕阳红旅行团,还是夕阳红旅行团。整座山,人类的平均年龄应该不会低于六十岁,我俩确实拖后腿了,惭愧啊。
更惭愧的还在后面,老爷爷老太太们身体一个比一个好,健步如飞,一路下来气都不喘一口。不像我俩走一百米就得歇一会,活脱脱两个废人。
上午的樱花是零零散散分布在山中各处,现在则是全部集中到了眼前的一整块区域。我眼睛都已经看花了,这可比下雪都壮观,枝叶上还缠着风铃,风一吹一阵清脆叮铃铃的声音让我这种不解风情的人都傻不嗤嗤地笑了起来。
“小芳,捡点樱花,做成滴胶送给我吧。”
“那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
“别管,总之这样就可以一直看樱花了啊。”
“无聊,想看明年再来呗,花谢了还会开,错过了就等明年,春风又一新。”
大姐有些不高兴了,先不说我会不会做滴胶,就是会我也不做。执着于外物,欲望就更不可能满足,内心通明澄澈,哪还会在意得不到的东西呢,当然了,钱除外。
大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可是,我没法一直陪在她左右。她得不到的物,做不成的事,我更没法一直满足她,只有靠自己想开。
这不,乐极生悲了吧。
眼前一位大爷原本正开心地给大妈们拍合影,结果突然咯噔一下直挺挺地躺倒在地。不用我管他,周围已经围了一群老伙伴前往施救。一个人要是能在最好的时节,死在如此良辰美景万芳纷飞的美景之下,倒也是值了。进了地府都能吹一阵子,墓碑上也能多刻上两行字咯。
我们没有停留,继续着自己的道路。大姐想要我开口说话,可我也并非时刻有话可说。总不能成天逗她笑吧?我又不是说相声的。生活里可没有人时刻满足她的心意,既使如我这般乖巧懂事也不行。”
“上个月,你给流浪猫搭的破纸箱,被保洁阿姨当垃圾收了。气得你差点写举报信,结果呢?第二天发现猫崽子们占领了快递站的空纸箱,睡得比在你那VIP猫窝还香。这算是不是‘分辨二者的区别’毕业考试满分答案?”
我没有心情再和小芳说笑。这些话他以前说过吗?
为什么我要叫他小芳?因为,他一出现,就带来了人间仅有的芬芳。那不是为我停留的芬芳,却组成了我的东君。
我等不到公交车,所以就顺着它的行驶线路先往前走,说不定走到下一站的时候它就到了。但是走了七八站,也没有等到。我经常会发无名火,等的车老不来,我就想立刻去买车,或者想哭。但凡事与愿违,便火冒三丈,甚至自觉委屈。
按照小芳的说法,以往没有破灭的结果仅仅是一厢情愿罢了。三千世界没有任何一丝一毫是专程为我停留,业力并非为满足我之所愿而生。小芳也如是,他老是和我对着干,可事实上,是我自己授意的。
“你要走了?去哪?”
“反了吧?是你该去哪?”
问余何适,廓尔无言。他不想理睬我了,或者说,我不愿意让他再说话了。
“你走吧。我也要回家了。”
“我的任务完成了?”
放心,不会少你的好处。
“我不担心这一点。”
其实,我没有很多钱,所有的都给你了。
“这样好了,我帮你收着,这样你就不会乱花了。需要的时候随时找我取。”
随时都可以?
“当然。”
“你呢?”
“也一样。别忘了,我是无业游民,就是时间最多。”
你有没有想过...
“想过。咱俩性格看似不和,却能安安稳稳度过这么多天。其实,我也是个内向的人。不是一开始就想去骗别人,说些不着调的话。”
我知道,你也迫于无奈。我们最终都受制于同一双无形的大手,他想怎么着,我们就得照做。
“倒不尽然,他也在身不由己之中。随着我们的变化而一再妥协,只有亲身经历才能进行修正。饱受着不净不明之苦。”
后来的时间里,小芳就不在了,我一个人继续赶路。
我想起来了,我以前很喜欢一个人散步,听着自己喜欢的音乐,冷热晴雨都无所谓,我总能找到当下特有的快乐。
许多地方,我尚且没有去过,会去的,也许是自己,也可能是再次叫上小芳。他又得唠叨抱怨个不听,我喜欢听。他很笨,我老让他好好学习,但又不希望他真的学到些什么,否则就成了学术交流讨论。其实,能争执本身就是件好事。真正话不投机的人,是一句也不会搭理对方的,有分歧说明尚有对达成一致的渴望。
在每个寂静无人的时刻,我都会再想起他。他假装需要报酬,我也随意胡扯出一些需要完成了任务,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不忘提醒着对方,这才是现实。
冰雪女王,看似能实现所有人的愿望,也不过是一次次的复刻戏剧。它最终也有被审判的时刻,刺骨的严寒冻结了王座上的生机,那个时候,她便会了然一切,虚无空乏也是一种存在的意义。
转了好几趟车,我终于到家了。累了许久,家里好像没来得及收拾打扫吧。房门的把手上挂着个袋子,竟然是奶茶,还是两杯。
当我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看电影时,耳边竟传来了小芳熟悉的声音:“奶茶点第二杯半价,肯定要点两杯啊,你当钱是大风刮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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