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8 直面桃源乡主

    既然初步确定了疑似是山两仪的最大嫌疑人，那么接下来我们这些两仪传人就应该放下所有争端，集中一切火力先去杀死转轮王。桃源乡主孟章与我们并不是没有合作的前提，但我很清楚这个方向很难进入实践，水师玄武大概也清楚这一点。

    因为孟章没有必要和我们联手。之前是因为有宣明在，所以他才没有能够完成“世外桃源”；而如今宣明已死，他只需要再赶完最后一段进度，就可以成为“世外桃源”的头脑体，成为大无常都望尘莫及的究极存在。

    届时，纵然是完成了所有力量种子的回收工程、回归到全盛时期的山两仪，也未必可以成为孟章的一合之敌。况且如今的山两仪还没有回收过任何一枚力量种子，而孟章则完全有机会通过扼杀我们来阻止这一切。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我们也不可能坐视“世外桃源”的创生。我不知道水师玄武对于“世外桃源”的看法是什么，但既然他也想要杀死孟章，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升华到自己无法触及的高度。

    我们朝着虚幻混乱时空的最中心处不断地移动。有时候，路上会出现几个孟章化身前来阻击。这个过程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必要详细叙述。我和水师玄武对此都有着一致的意见——没有必要与这种打死了也毫无收益的对手纠缠不休。在以我为主导的空间转移之下，很快就能够把对方暂时甩开。即使之后再次遇到，也无非是重复一遍甩开的动作。

    慢慢地，我们靠近了最中心处。我甚至能够以直觉依稀感受到孟章的巨大存在就在前方。

    决战将近。

    在战斗之前，我认为自己有必要先通过水师玄武了解一番敌人的情报。

    水师玄武与孟章之间的交锋都没有我来得多，不过在与两仪传人相关的知识上，他要远远凌驾于我。最重要的是，他与上一个世代的青龙传人有过并肩作战的经验，应该很了解木行青龙法力的种种性质。

    正巧，我一直都无法理解青龙传人的“木与耕耘之力”是怎么回事，便朝着水师玄武问了问。

    “木与耕耘之力……也无怪你不理解这股力量。在所有的两仪传人里，青龙传人的能力是最不直观的。”水师玄武思考之后说，“从字面意思上来说，耕耘，‘耕’就是翻土，使得土壤变得适合农作物生长，将环境变得更好；‘耘’就是除去杂草，将环境之中的有害分子剪除。

    “自古以来，青龙就被视为兴云布雨、降福消灾、济渡众生的神兽。而耕耘之力，一言蔽之，就是调理风水的力量。

    “青龙传人所在的地方会变得生机勃勃、人杰地灵，更可以与自然紧密相连，背靠天地伟力，得到无穷无尽的力量。与其作对，就好比是与天地作对。一般来说，大无常的法天象地可以被视为对天地的侵略进犯，而青龙传人却可以与自然万物和谐相处。”

    “听上去有些像是神性之子？”我思考。

    如果青龙传人有着与神性之子近似的性质，或许也可以用来满足宣明原本对于小碗的企图。

    说不定宣明自己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是与一定能够起效的神性之子不同，青龙传人在这方面或许还有许多未知之处。因此在尝试捕捉小碗的同时，也在尝试杀死孟章，两个方向齐头并进；又或者，宣明认为青龙传人并不符合祭天的条件，仅仅是为了阻止“世外桃源”才会与孟章不死不休……

    宣明已死，对于他生前的真实想法，我也只有猜测。

    “确切地说，青龙传人的能力结合了大无常与神性之子双方的优点，可以相辅相成。对于自然，大无常霸道有余，神性之子过于被动，而刚柔并济则是青龙的最大长处。”水师玄武说，“在没有中央黄龙的情况下，青龙在神秘学里一般被视为四象之首，其力量可以重定风水、再造乾坤。或许桃源乡主之所以可以创造‘世外桃源’，也有这部分因素吧。

    “不过，根据我对桃源乡主与宣明交锋过程的观察，现在的桃源乡主在战斗中对耕耘之力的发挥并不算是很明显，更多的是背靠‘世外桃源’施展出压倒性的法力……可能这与他剥离了自己的青龙之种有关。”

    在五行相生关系里，木可以生火，而按照水师玄武的理论，则可以解读为青龙传人会在冥冥中对朱雀传人起到帮助。

    我并未在自己的命运里观测到类似的痕迹，很可能也是因为孟章剥离了自己的种子。

    同样是剥离种子的状态，应凌云倒是貌似依旧被我克制。我认为这是因为被力量种子修改过的命运是不会自己恢复的，应凌云并不是大无常，他无法直接触及到抽象概念层面的命运流向；而桃源乡主作为大无常，则可以直接操纵因果和命运。

    不过，就如同在水师玄武还没有消化白虎之种的阶段，应凌云无法彻底摆脱自己与白虎之种之间的关系一样，孟章应该也没有真正地摆脱与青龙之种之间的关系。

    证据就是他并没有失去自己的法力——完全失去力量之种的两仪传人，会失去自己被转化得来的一切力量和天赋。

    那些分布在各地的心之种，在作为其宿主的怪人死亡以后，也会自动回归到作为原体的孟章那里去，这就是关系仍然存在的明证。以心之种串联构筑形成的梦境网络“世外桃源”能够作为孟章“设置在身体外部的法力仓库”进行运用，大概也是出于这层关系。

    “背靠如此巨大的法力资源，他甚至可以让自己的化身都具有与本体相差无几的力量。根据我所调查到的情报，你以前与柳树影合作突入桃源乡总据点，想要杀死他的本体，对吗？”水师玄武说，“当时在那里的大概率也不是他的本体，而是化身。”

    我回忆起了那场战斗。在被黄泉送入虚无的最后一刻，我分明感知到了柳树影和孟章的法力波动同时消失。说不定当时的孟章是真的死了，只是死掉的仅仅是化身而已。

    “那么如今在这座城市活动的桃源乡主，也有可能并不是本体？”我问。

    “不，那一定是本体。”水师玄武冷静地判断，“为了能够在‘世外桃源’创生之后第一时间成为其头脑体，他必须亲自身处于现场最中心的位置才可以。也只有这么做，他才可以确保自己能够将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这个最重要的工作上。

    “况且从那些袭来的孟章化身你也可以看出来，现在的他必须将足够多的法力资源集中于‘世外桃源’的创生，已经无暇制作出足够高质量的化身了。”

    对话间，我们已经靠近到很接近桃源乡主本体所在的地方了。

    铺天盖地的光芒从前方照耀过来。

    在数公里之外，我看到了一轮“太阳”。

    那是一个巨大的青色光球，体积足足有山峰般巨大，悬浮在高空中。由于过度巨大，乍一看仿佛距离地面很近，给人以惊心动魄的压迫感。

    令人联想到草木自然的青色光芒将四面八方的城市景观照耀到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天地之间仿佛只有深浅不一的青。而在接近到足够的距离以后，由于亮度过高，青色都变得像是白色一样。极端刺眼的光芒与黑暗没有差别，正常的视觉几乎无法在这里起作用，只能切换至以精神感知为主的方式去观察场景。

    即使是靠着精神感知，大无常以下的猎魔人大概也无法在这里正常地观察场景，甚至是很难维持生命活动。因为这一轮青色太阳无时无刻不在迸发出惊天动地的法力波动，寻常的精神感知能力在这里只会被涂抹成均匀而又刺眼的青色，而灵魂则可能会被压倒性的波动压迫粉碎。即使是对于我和水师玄武来说，这里也实在不能说是有多么舒适的地方。

    这一轮青色太阳，显然是规模极其浩大的法力聚合体。不出意外的话，这大概就是“世外桃源”的显化。

    或者说，更加像是“世外桃源”投射在这个世界上的影子——我可以对此做出明确的判断，即使是尝试破坏这一轮青色太阳也毫无用处。就像是我无法杀死孟章化身一样，就是在这里将其分解，青色太阳也可以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再生复活。

    想要使其无法复原，必须要破坏某种相当于核心一样的东西。就是这个东西成为了青色太阳凝聚成型的“向心力”——将其称之为“东西”可能不太妥当，因为那其实是一个人类，一道祈祷着“世外桃源”能够顺利创生的强大意志。

    我和水师玄武进入了一处广场，而在广场的中心，青色太阳的正下方，站着一道茕茕孑立的人影。

    桃源乡主孟章一言不发地仰视着青色太阳，然后低下头来，古井无波地看向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