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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在季明那黑棋看似被逼入绝境,大片棋子岌岌可危之际,这一盘臭局将定之际,季明集中全部元神,连自己须陀恒初果内的慧力都动用,将臭棋定式融会贯通。
一时眼内精光绽绽,只见他捻起一枚黑子,手臂不再颤抖,动作变得沉稳而有力。
这一刻,他悟出臭棋定式中无上一手,此中妙谛——回光返照!
此手并非真正的妙手,而是在无数昏招铺垫下,利用前期留下的,被神姥不屑一顾的几处散乱残子,勉强形成的一次看似悲壮、实则徒劳的绝地反击。
这一手,如同在绝境中点燃的一簇小小火苗,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决意,故而才引起了神姥的轻咦。
此刻棋亭内外,那一张张棋枰中,都已败落下来,无一例外。
这就是季明在下棋前一直等待的另一个用意,神姥这最后一场上的胜利,必须在他的棋局上,以酣畅淋漓的方式获得。
神姥的那枚白子没有丝毫犹豫,也无法犹豫,精准无比地扑灭了黑子这簇最后的火苗,将季明那点徒劳的反抗彻底碾碎,黑棋大龙宣告屠戮殆尽。
“轰!”
随着这最后一记绝杀落下,笼罩季明棋枰前的那团清辉骤然大放辉芒。
清辉冲天而起,比之前任何一处弈者的都要纯粹和欢畅。
整个棋亭界域都为之一静,无数目光惊愕地投向此处,看向那莲台上那好似刚从水里捞出来,连眼睛都已经睁不开的弈者。
“是他。”
真灵派道癖季虚舟暗道。
作为真灵派头一等的翘楚,他在真灵派同一辈中,向来无人可制,故而他的视野早已放在正道三宗的层面上。
因真灵派内宗家子弟的作风和传统,饱受正教同道诟病,真灵派到了其它两宗地头上,仿佛天然低人一等,所以他一直想知道自己和太平山,和黄庭宫中的翘楚又有何差距。
不过季虚舟认为自己是山门中的独特个体,他内心深处不觉得自己比其余二宗的翘楚来的差。
这位灵虚法师在他的心中,就是有资格同他印照的对象之一,而此刻他在对方身上看到一种纯粹,在棋道上的纯粹,由此可想而知,其在修行上必然更加纯粹。
这种纯粹,在他身上也有,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这位灵虚法师来得强烈。
“天下英才如过江之鲤啊!”
季虚舟默叹的道。
季明适时地闷哼一声,脸色苍白,身体微微摇晃,对着棋枰前那璀璨夺目的清辉,深深俯首,沙哑的道:“神姥棋道通玄,算无遗策,晚辈输得心服口服!”
说话间,正瞥见那位姮娥仙子朝他看来,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此时,铁叉道人已经离席,往季明这里过来。
与此同时,数道强横念头在空投来,念头都在空中拖带出了呼啸的风声。
季明见状眼疾手快,在棋枰上一拂过,黑白子混在一起,让其中几个棋迷跳脚,若非念及有神姥在场,定是要同季明论过一场。
姜昭因早早弃子认输,刚才就已经瞧见季明这处的异样,故而站的近了些,算是在场之中,唯一一个看到季明完整棋路的人了。
他那本来含着一点矜傲的脸上,被惊疑与不解所取代,他实在无法理解,一盘臭得如此离谱的棋,为何能引得神姥如此欢愉,甚至清辉冲霄,压过全场。
这与他认知中的实力为尊可谓大相径庭,让他心中无比迷茫,看不懂这天上仙神的路数。
季明拂乱棋枰,这倒不是怕自己的臭棋定式被学去。
他知道就算自己愿意去教,恐怕在场之中也没几个愿意来学,他是担心自己这些棋路被看去,往后在人间被传出什么臭棋王之类的名号来。
在季明的棋枰前,那团清辉光芒流转,仿佛在无声大笑。
神姥的意念第一次如此清晰,又如此愉悦地直接传入季明元神内,道:“你这棋不甚高明,确实是臭的有趣,臭的合意,同你对弈,已可以无须用心,即可畅快取胜。
正所谓杀屎棋以作乐’倒是可借此消遣一番。
往日我下棋下得烦了,也是专去寻了个专下屎棋的好友,可惜她的棋品不大行,每每下到半盘,一看势头不好,不是在这盘上一摸,就想要借故走人。
古人云:未角智,先练品。谁知她这个人是未角智,先练摸,又练走,所以我很是嫌她这人,偏偏她能耐大的很,我也是奈何不得。”
季明看着棋枰上被他抹乱的棋子,顿时坐蜡一般,干笑几声道:“神姥明鉴,小道绝非因棋品才乱此棋枰,实在是我这棋臭得很,怕惊着各位棋道大家,在下界传出名声来。”
一只神手在清辉中显出,轻轻的挥了挥,那些天上仙人便起手告辞,面带遗憾的消失原地,而那些人间的弈手,包括善弈修士,也被姮娥仙子一一送离。
谁都明白,这一次受到神姥眷顾的是哪一位。
“你这棋路和那位的屎棋又有不同,颇有章法,我已许久未有如此酣畅。”
“小道汗颜。”
“罢了。”
神姥意念打断他,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了然,“你这小滑头,心思本就不在棋上。献上那等古堙异种,又煞费苦心演这一出屎棋大戏,所求者也不过是为那如意宝柄开光。”
季明心头一震,知道正戏来了。
他在莲台中起身肃然说道:“神姥明鉴。前番蒙神姥许诺一念之助,然此宝关乎晚辈道途根本,不敢轻忽。今斗胆再请,望神姥垂怜,亲降开光,助晚辈成就此宝。”
到了这一步,也不必再拐弯抹角的了。
棋枰前的清辉静静流转,神姥并未立刻回应。
季明能感觉到,那愉悦的情绪似乎沉淀下来,正在权衡着什么。
他屏息凝神,呼吸都停住了,心神前所未有的被高高提起,那腰间的杵头职印悄悄散发出温润的微光。
就在这微妙的静默中,一缕极其细微波动,如同投入静水的一粒石子,融入笼罩棋枰的神姥清辉之中,落入那一只神手掌心里。
这波动来自于玉仙们,随着这缕玉仙念头的落入,好似在神姥权衡的天平上,轻轻放下了一枚无形的砝码。
清辉中,神姥的意念再次响起,这次少了些许戏谑,多了几分郑重,“前番有那白鹤小儿借己身灵羽为你求情,吾已有开恩,你这小道人倒是不肯满足,让吾颇为不喜。
今日一观,见你仍未放弃,手段百出,不轻言放弃,倒有可观之处。
另外这棋虽然臭了些,倒也有趣,看在六位道友的面上,便允你所请,亲自为你这如意开光。”
听到神姥的这一番话,他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矢志不渝的精神打动了神姥,还是自己苦练的棋路,亦或是玉仙们的面子,又或者是兼而有之。
除此之外,季明注意到神姥“道友”这个用词,看来六位玉仙的身份,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神秘。
不管如何,季明感到全身心的放松,一桩大事彻底落了地。
此时此刻他第一个念头不是狂喜与激动,而是想起一事,若那位昴日星官知道这个事情,该是何种表情。
在季明再三道谢后,神姥带着些许笑意道:“你既然已位列太阴仙班中,就不必如此客套见外,我没有这规矩,这处境界之内,正缺你这等解闷的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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