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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茫茫浓雾消散,举头望,一轮弦月高悬。
苍苍夜色披凉山,不知山外是何年。
“天都黑了?”
张凡恍惚,元神沉寂,从刚刚那无尽光影之中挣脱出来。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屏幕显示的时间是19:38,他和张无名进山的时候,还是上午八九点左右,慌神的功夫,大半天都过去了。
“这座山果然有古怪!”张凡面色微凝。
天地自然前,就算以他的修为都觉渺小平凡,山中不计年,纵然元神强悍如张凡,也难以窥伺那稍纵即逝的光阴。
张凡尚且如此,对于普通人而言,这些山海秘境简直就是绝地。
或许,普通人进入刚刚那诡异迷雾,等到“醒来”,已是山中一堆白骨。
“无名……无名……”
张凡朗声呼唤,声音好似回荡在空谷之中,除了远处鸟兽声响,便再也没有回应。
“走散了?”张凡眉头皱起。
他看着茫茫深山,迈步前行,不多时,一阵风莫名忽起,夹杂着一股血腥气。
张凡驻足望去,便见密林中,大青石上,一头斑斓猛虎走来,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云从龙,风从虎。
那条大虫浑身的皮毛在月光照耀下泛着锃亮的油光,吊睛圆瞪,眸光森然,一步步走向了张凡。
“真老虎啊。”张凡撇了撇嘴,他还是第一次在动物园之外,看到真龙虎。
不过铜锣山这种地方,自从百年前,被三尸道人屠过一次之后,便少有妖鬼精怪了。
眼前这头老虎,体型比张凡在动物园里见过的大上两圈都不止,尤其是那浑身的皮毛,轻轻起伏落下,如同呼吸一般,皎皎月光仿佛能够渗入皮毛之下。
张凡知道,这老虎非同一般,望月吞吐,已经有了些许修行的本能,只是还远远未曾达到精怪的地步,可是它的血气,力量,感知已经胜过一般的山中猛兽。
尤其那长尾凌空摇摆,虽然缓慢,竟有阵阵声响,如厉鞭抽打,空威如浪。
嗡……
就在此时,那条大虫猛地停驻了脚步,停在了距离张凡三十步之外,森然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张凡,出于本能,它似乎嗅到了一丝别样的危险。
“倒是谨慎。”
张凡轻笑,以他如今的修为和境界,在人间红尘之中,便是超凡入圣,堪比古时候那些能人异士,力能扛鼎,自然可以搏杀虎狼,入海伏蛟。
不过此刻,他却没有看那条大虫,眸光一转,看向别处。
忽然,密林之中,草叶晃动了一下。
张凡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看着,须臾间,一位青年走了出来,身穿道袍,脚踩白色运动鞋,模样不算俊朗,却颇为清秀。
他躲在暗处,被张凡发现,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尴尬的笑容。
“他好像很怕你。”
那青年挠了挠头,看向那条大虫,后者却仿佛没有看到他,森然的双眸死死地盯着张凡,仿佛不敢松懈一丝一毫。
“你是哪家的道士?敢孤身入这铜锣山?”张凡看着那青年,不知何故,心中升起一阵异样的感觉。
“你呢?你好像也不是普通人,修行者?”那青年不答反问,可谓是谨慎到了极致。
“元神已复,可见天资不弱,气息恰似正宗,却浮空不实……”张凡打量着青年,笑着道。
“你未得真传?”
此言一出,那青年面色骤然变化,他吃惊地看着张凡,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着与他年纪相仿的男人,居然一眼便瞧出了他的底细。
“哥,你好厉害啊,肯定是个高手。”那青年直勾勾地看着张凡,忍不住道。
他的称呼很有意思,不似道门中人,世俗之气未脱。
“哥,你看这头老虎快成精了,不如我们把他给干掉。”青年余光一瞥,眼中泛起别样的异彩。
山中精怪,采补日月之精华,根骨通灵,血肉如药,最适合道家采补之法。
吼……
话音刚落,那条大虫好似听懂了一般,竟是发出一声惊吼。
虎啸山林,声威阵阵,惊得山野悚然,百鸟惊飞。
那青年面色骤变,下意识抬头望去,便见那条大冲目光一扫,竟是将他死死锁定。
轰隆隆……
突然,那条大虫动了,脚下的青石立刻浮现出一道道裂痕,不知承受着多么恐怖的力量,如此爆发,数十米的距离如在咫尺之间。
腥风扑面,长尾横扫,那尾巴如同刀子一般,破空忽至,若是落在人的身上,半个头也就没了。
那青年双目圆瞪,哪里见过这般阵仗?早已吓得立在当场。
嗡……
就在此时,他眼睛一花,便见人影晃动。
张凡如同鬼魅一般,横挡在了他的身前,右手探出,便将那势大力沉的长握在手中。
吼……
那条大虫发出一声嘶吼,血盆大口猛地张口,露出一口森然白牙,恍若钢刀交错。
几乎同一时刻,张凡另一只手掌轻轻一案,便落在大虫头顶,后者瞬间失去重心,猛地砸向地面。
一声沉闷声响划落,激起烟尘冲天。
那青年喉咙蠕动,看得目瞪口呆,他死死地盯着张凡的背影,心神震动到了极致。
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人身负降龙伏虎之能,举手投足,便将这头即将成精的大虫镇压。
“哥,你好厉害啊。”
那青年缓过身来,咽了口吐沫,走到张凡身后,盯着脚下的大虫。
“这身皮子都是宝贝,虎骨更能炼药……”那青年眼中绽放异彩。
“哥,我以前在肉联厂当过学徒,动刀子的事交给我。”
此言一出,爬在地上的大虫发出一声哀嚎,眼睛轻抬,再也没有了刚刚的凶戾,看向张凡的眼神竟是近乎哀求。
“它修行不易,不要害他性命。”张凡轻语道。
那青年愣了一下,看着张凡,赶忙道:“还是我哥慈悲。”
张凡闻言,哑然失笑。
“非我慈悲,而是天理昭彰,自然如此。”
此言一出,那青年露出疑惑之色。
张凡却也未曾解释,世间事,有一生,必有一落。
有一劫,必有一运。
百年前,铜锣山遭逢大劫,妖鬼断绝,精怪葬灭,至此空山百年。
如今,大劫已过,自当欣欣向荣,重新复苏。
这是天地的造化,也是大道的规律。
这头大虫藏于深山,能够有此修行,可见是得了造化,获得了上天的青睐。
张凡此举,非是慈悲,而是顺应天道,契合自然,值此一念,必有善缘。
“修行者,当知天命,合真自然。”张凡随口道。
那青年闻言,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吼……
那条大虫仿佛听到了张凡的话,发出一声低吼,竟是伏拜在地,对着张凡连连点头,似是膜拜。
“这玩意真是快成精了,灵性已成。”那青年啧啧称奇。
难怪他总是听说,古时候,许多丹道大家在山中点化精怪,降龙伏虎,使之或成为坐骑,或成为看门的灵兽,现在看来,传说也并非空虚。
“哥,我叫徐计年,乃是阁皂山的弟子。”
就在此时,那青年终于自报了家门。
“你是阁皂山的弟子?”张凡不由讶然道。
那可以算得上是名门大派了。
“还不算正式弟子。”徐计年苦笑道。
他出身不太好,家里是山里的,从小就没了妈妈,上完初中便跟着爸爸外出打工,结果没两年,爸爸因为意外,死在了工地。
虽然赔付了一大笔钱,可是他年纪还小,结果赔偿款被爷爷和家里的叔叔给占了,说是提他保管。
又过了两年,家里一场大火,爷爷和叔叔,婶婶都死在了那场大火里,他也就没有了什么亲人,独自一人,离开了家乡。
“村里人都说我是天煞孤星。”徐计年苦笑道。
“啧啧,六亲缘浅,你天生就是修道的材料啊。”张凡啧啧称奇。
世有阴阳,任何问题都要辩证来看。
这种人身世看着凄惨,实际上却人间红尘的联系很是薄弱,六亲缘浅,无牵无挂,天生便是修道的命。
“再后来,我就一个人外出打工。”徐计年算得上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杀过猪,扛过尸,进过厂子打螺丝;搓过背,推过油,沿着街道耍过猴。
“本来想攒点钱,娶个媳妇儿过日子,结果谈了三年的女朋友,领证前一天,出车祸……”
“给撞死了。”徐计年感叹道。
“……”
“那时候我心灰意冷,本想出家当和尚。”
“结果刚报了名,交了费,那庙里的主持因为侵占寺庙财物被查了,听说还养了不少情人,生了不少孩子……”徐计年无奈道。
“……”
寺庙乃是清静地,院里只停法拉利。
无奈之下,他一路辗转,落到了西江省,上了阁皂山。
“谁知道,现在当道士还要看学历,看背景,我每年交两万多块钱的学费,如今也只是个学徒,还不算阁皂山真正的弟子。”徐计年忍不住道。
“那你的道法跟谁学的?”张凡不由道。
他看得出来,徐计年元神已复,虽然道法粗浅,却是得了正宗法门,只是未得真传。
“自己看书。”徐计年凝声道。
毕竟是上了山,交了学费,阁皂山的许多典籍经藏,他还是能够翻阅的。
只不过,许多真传的东西,都是秘语,非是师传,不可自通,再加上他本来文化程度就不高,遇见不懂的就上网搜,摸索了三年,居然真让他摸索出门道来,无师自通,元神觉醒。
“你还真是个修道的好苗子啊。”张凡啧啧称奇。
性功能自悟通神者,必是顶尖的根骨。
这个徐计年修为不高,却潜能巨大。
“那你怎么来了这铜锣山?不知道这地方危险吗?”张凡追问道。
“听说过,但具体怎么危险不知道……”徐计年摇了摇头。
他在阁皂山上无依无靠,自然没有人跟他说这些。
“前不久,山里来了不少大人物,好像是上京那边来的,门里的不少师兄师姐都围着,哄着,前两天,他们一起进了铜锣山……”
“好像还有三清山的人。”
“我心生好奇,想着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宝贝,所以跟了过来。”
张凡闻言,面色微凝,看来鱼璇玑果然在这里。
他有些好奇,上京白鹤观的高手来铜锣山到底是干什么?
“哥,其实我进山还有一个原因……”徐计年忽然道。
“什么?”
“之前我在山上的时候,在一本古籍的夹层里找到了一张地图,上面标记说阁皂山的前辈,曾经有人在铜锣山中炼大丹……”徐计年凝声道。
“我想着进来找找,如果真的能够找到什么灵丹妙药,那岂不是能够一步登天。”
“炼丹!?”张凡心头微动。
阁皂山,乃是灵宝派祖庭,据传这一脉极为擅长丹鼎之道,拥有采山海精粹,玄炼外丹之能,将天地的能量都封存于大丹之中,日久年深,夺日月之机,生鬼神莫测之能。
正因如此,阁皂山的外丹术也极为恐怖,甚至有外丹成就内丹之法。
“哥,要不咱两一起,如果寻到了,你分我口汤就可以了。”
说着话,徐计年竟是毫不迟疑,从怀里掏出一张皮子。
“你这人真有意思。”张凡轻笑道。
从刚刚藏在暗处来看,便能瞧出来,这徐计年看似粗放,其实心思细腻,极为谨慎,此时居然会将自己最大的秘密暴露在张凡面前。
“我知道哥不是普通人,像哥这样的贵人,我平时见都见不到……”
“那话怎么说来着?人有冲天之志,无运不可自通,我信我会倒霉一辈子,我觉得,哥,你就是我的大运。”徐计年倒是极为坦诚。
真诚,永远是最无解的必杀技,他这般没有任何遮掩,反倒是让张凡挑不出理来。
“哥,你如果瞧得上,就让我跟着,如果瞧不上,我立刻就走,绝不烦你。”徐计年无比真诚道。
“那你就跟着我吧。”张凡抬手,接过了那张皮子。
徐计年大喜,眼中泛起别样的光彩:“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我叫赵……”
张凡轻语,话未说完,稍稍一顿,抬头望去,黑云横渡,露出一轮明月,流照浩瀚穹天,衬在两人头顶。
“我叫张凡!”
张凡心生异样的感觉,冥冥之中,脱口而出。
“灵宝派……”
“中兴之祖!?”
几乎同一时刻,铜锣山中,幽幽迷雾深处,一阵诡谲的声音升腾,如山中的呢喃呓语,回荡在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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