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钓饵和肉

    卡尔重新开始接活后，第一单算是找手感的活计，并不复杂。

    准确来说，这单活与他隐藏身份时的工作有所关联，只是立场恰好相反。

    当荒坂华子在荒坂塔会谈中遭遇荒坂濑宣突然发难，被囚禁之后，一个棘手的问题就摆在了荒坂濑宣面前。

    无论如何，荒坂华子手下的派系仍是荒坂集团中盘根错节的庞然大物——即便在荒坂三郎在世时，她的势力就已经悄然扎根于集团的每一个关键节点，近来更是不断派遣心腹前往北美，像蜘蛛编织蛛网般扩张着自己的影响力。

    如今她骤然遭囚禁，那些蛰伏在阴影中的死忠分子难免蠢蠢欲动，如同一群嗅到血腥味的豺狼，当务之急，是要赶在这些毒芽冒头之前，将它们连根拔起。

    而要彻底铲除荒坂华子的死忠分子，就必然得让一些既值得信任，又有能力的人来执行——既要像手术刀般精准，又要如铁锤般冷酷。

    那么对于荒坂濑宣来说，有什么人是他认为值得信任，又有能力的呢？

    “其实你们没有必要一定要和我一起去的。”

    坐在魔蜥装甲车的金属舱内，卡尔透过防弹玻璃望着外面的阿德卡多人员，对索尔说道。

    车厢内弥漫着机油和尘土混合的气味，引擎的低频震动透过装甲板传来，像一头沉睡野兽的呼吸：“来个人带我过去就行，这趟路不算远。”

    索尔咧嘴一笑，粗糙的手指敲了敲控制台，全息地图在空气中投下一片幽蓝的光晕。

    “你们难得来恶土一趟，总得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他的目光扫过卡尔带着的武器，意有所指地补充道：“而且你不是说了吗？这次的目标是报废一个基地的人员和数据——”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像在掂量一枚筹码，“其他东西横竖都要烂在那儿，我们正好搬点回去，废土上的规矩，不捡白不捡。”

    卡尔听出了他话里的盘算。

    这次碰头本是卡尔主动提出的——他想着阿德卡多部族对恶土的地形了如指掌，便提议让索尔派个向导开车送他一程。

    但当索尔得知卡尔要端掉的是荒坂在恶土上的一个隐蔽据点时，这个精明的部族首领立刻改变了主意，他亲自点了二十名好手，开着魔蜥和几辆改造过的车辆，浩浩荡荡地加入了行动。

    要说卡尔没有料到索尔会这么干，那绝对是假的。

    他不了解恶土的生存法则，但是他听V说过，在这里，每一颗子弹、每一块合成蛋白棒都意味着多活一天的机会。

    当卡尔向索尔提出‘只需要摧毁数据和解决人员’时，话里话外早就留足了余地，他刻意强调了‘其他东西无关紧要’，就像在荒原上丢下一块鲜肉，哪有不引来饿狼的道理？

    只不过，卡尔确实没想到索尔会如此兴师动众。

    二十名全副武装的部族战士，一辆魔蜥，四辆载满武器架的车辆，这架势不像是去捡漏，倒像是要攻下一座部族营地。

    不过想想，卡尔感觉自己也是待城里好日子过多了。

    就连荒坂的残次品，在恶土居民眼里，那不过是城里老爷们矫情的说法。

    那些被标记为废弃物的设备和武器，放在恶土上都足以让两个部族打出狗脑子来，更不要说秘密基地里的设备了。

    动动脑子就能知道，能被放在那种秘密场所的事物，肯定是尖端货，说不定就连军用级的设备在那里都很常见，在那种完整甚至是可以说得上最新，最高端的设备面前，一个部族领袖，哪怕是有点富足的部族领袖，说要不心动，那也绝对是不可能的。

    毕竟就算是阿德卡多部族最引以为豪的魔蜥装甲车，不过是军用科技早就淘汰的运输装甲车型号。

    卡尔检查着自己的装备，感觉现在的情形，倒真像是夜之城那些中间人最爱玩的把戏——层层外包，利益置换。

    他从荒坂濑宣那里接下了这单活，转头就用基地里那些‘看不上的设备’作为报酬，让阿德卡多部族心甘情愿地当了打手。

    仔细想想，这不正是那些公司狗最擅长的套路吗？用别人家的资源办自己的事，最后还能让各方都觉得赚了便宜。

    可以预见的，有阿德卡多的帮忙，他可能连出手都不需要出手，有危险阿德卡多的人填，有事阿德卡多的人干，自己只需要等着任务完成就好了.

    如果不是卡尔和阿德卡多的关系好，还是准备一起干活避免阿德卡多伤亡，他甚至只需要坐着就好了，反正阿德卡多的人肯定心甘情愿，甚至说不定还会心怀感激。

    “想什么呢。”

    索尔靠着连接驾驶着魔蜥，注意到了旁边卡尔的沉思：“是在担心等一下的活吗，放心好了，这种打秘密基地的活虽然也是第一次，但是我的人好歹也都是恶土上混出来的，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不，只是在想另外一方面的事情罢了，我感觉中间人好像最重要的就是手腕和人脉，结果现在发现自己都不缺，干中间人绝对很合格就是如果真要做一个合格中间人的话，自己良心可能会有些过不去。”

    卡尔说着，把自己刚才想的事情跟索尔说了一下。

    而索尔听到了卡尔的话，哈哈笑了一下。

    “你还挺多愁善感的啊卡尔，还是说你这个人就是太有良心了，看着一点也不像是城里人，倒像是我们阿德卡多人了，‘公司那套玩法，放到恶土上居然也一样好使’，‘用你们想要的东西当报酬，让你们心甘情愿帮我干活’；

    你居然在担心这东西，你感觉你确实是做不了中间人，但凡你跟罗格那样能硬下心，我看来生女王，中间人之王的位置下一刻就得挪挪位。”

    “女王就免了。”

    卡尔有点无语：“我只是觉得这好像不太好。”

    “哪里不太好了，你以为我们在被你利用吗，你认为是自己用饵把我们钓出来了？少来了卡尔，知道为什么阿德卡多能在这片恶土活这么久吗？因为我们分得清什么是饵，什么是肉，而你，压根不懂得什么是用饵钓人，你毫无疑问就是带着肉上门的好朋友，我们招待开心都来不及呢。”

    “说得我跟个空军的钓鱼佬一样.”

    卡尔看着远处逐渐接近的沙丘，在情报中，那沙丘下就是属于荒坂华子派系的荒坂秘密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