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打破沙锅问到底

    等我从熏香满溢的房间里醒过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是浅浅的一层暮色。

    我的鼻子对这样的浓郁的香气实在是有些过敏，不由得狠狠的打了两个喷嚏，然后吸吸鼻子让它自己适者生存。这个时候眼角一斜，才看见小正太歪坐在一边的梨木圈椅上假寐。

    许是起身的动静大了，把他给吵醒了，他睁开眼，茶色的眸子里一片氤氲的雾气，但顷刻间就恢复了清澈，他朝我软软的一笑：“冬儿姐姐，你醒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不好意思，睡过头了……你等好久了吧？”

    看木格子窗外的天色就知道现在已经不是上午了，估计皇上他们议事也早散了，融断然是不敢来找我的！所以，对于一睁开眼就守护在自己身边的小正太感觉格外的亲切，心间所有的烦恼与不快瞬间就被抚平。其实，方才进殿睡觉只是一个借口，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在宫里待久了觉得烦了倦了，居然一坐下就睡着了，还睡了那样久！

    “没有等太久，而且，刚好可以在这里松口气。”小正太起身，弹平袍角，微微松松筋骨：“姐姐，我送你回去吧！”

    我看出他眼底的疲倦，猜测最近他可能真的是有些忙碌。起身，仍旧是套上轮滑鞋，一路从偏厅里溜出来，只是大厅里多铺了细致柔软的毛毯，轮滑鞋走在上面是半点也滑不动的！

    只好由小正太牵着，努力的保持着平衡，一步一步从里面走出来。可是饶是如此，因为轮滑鞋的重量，脚上就像是被灌了铅一般，重得我都快哭了。

    小正太开始笑我笨手笨脚，自作自受，我不服气可是无从反驳，只好暗自懊恼。

    可一旦出了大殿，我立刻神气活现，趾高气昂的在小正太身边溜着打转欢快的像只蝶。

    小正太先是有些讶异的盯着我的脚看了片刻，随即就是一径的微笑，仿若是春天里那桃花瞬间开放的刹那，粉粉嫩嫩的柔软尽数扑入眼来。

    “衍阳，”看小正太心情正好笑容正欢，我抓住时机问出心中积存的疑惑，想要解决问题：“那个……那个……你和融……是……是怎样相处的？”

    小正太表情不变，仍旧是那样满满的笑，我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那笑里粉嫩嫩的桃花全都不见了：“冬儿姐姐说哪里话，我和中郎将大人同朝为官，自然是以臣子之礼自处了，你这问的据有些奇怪了。”

    我因穿了轮滑鞋，身高和小正太隔不了多少。我双手叉腰，仰脸看着他，忽然用额头狠狠的撞了一下他的下巴：“我要听的是实话，谁要听你这些敷衍人的话来着？还有，以后不想笑的时候就不要笑，你这样勉强自己的笑我看着难受，记住了，下次再有这样的状况，我还是要撞！”

    虽然我的力气并不是很大，可是措手不及的还是将他撞了个趔趄，他看着我摆出‘如若再犯，定撞不饶’的表情来，先是有些疑惑，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装作呲牙咧嘴的抚着发红的下巴，朝我飞来哀怨的眼神。

    但随即看见我一脸的不知悔改，笑意便重新回到了脸上：“原来姐姐是这样聪明的，看来我是瞒不了的……好，我实话实说，实际上那次在衣衣布舍见过面之后，我和涅月表哥一起去了他的栖梧轩，已经将一切都说清楚了……既然知道中郎将大人是有苦衷的，我又何必苦苦相逼不知好歹？虽然是有些难过，但是身为男子，一定要有担当，拿得起放得下。是与不是？”

    “对，咱家的衍阳真是男子汉大丈夫的好胚子！”

    呜……小正太人好好，这样情窦初开的年纪，居然碰到了融这样辣手摧花的，实在是情路不畅啊！

    融这只‘中山狼’辜负人家小正太一片纯洁的少年心，他幼小的心灵一定会蒙上一层阴影的！恩，我决定好了，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教训融，恩，就这样，完完全全忘记了这个拒绝小正太水晶心的人正是自家的心上人！

    小正太送我走了一大半的路，半路杀出一个‘程太监’来，急匆匆的寻他说是皇上传诏。小正太一脸无奈，我摆手赶他走，并再三保证一定会安全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终于赶走小正太，我慢慢悠悠的往的地方走去，其实这路看着挺熟，其实还是一片的陌生。真想找个小太监宫女什么的问问，却一个人都没看见。不禁有些怀疑，难道皇后娘娘终于是怒了，要拿我开刀了么？

    横里伸出一只手来，我下意识的放声尖叫：“啊，有……”

    那只手及时的捂住我的嘴，另一只手则搂在我的腰间，将我直接的拉进怀里。直到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我这才彻底的放下心来，松了口气，拉开他捂在我唇上的手：“你吓死我了，怎么出现得这样突然？我还以为是……”

    “是什么？”融转过我的身子，让我面对他。

    “是什么？是采花贼啊！我还以为我们家的融，自己改了自己的名次去做探花之人了呢！”我乘机打趣他，谁让他突然出现，差点吓掉我的半条命。

    融面色微冷，上上下下打量着我，那个样子像极了生气前夕的平静。我有点慌张，不会这样的开不起玩笑吧？正担心着，他的唇畔不紧不慢的吐出这样的字眼：“恩，如果我真的是探花采花之人的话，一定绕道而行。”

    额？什么意思？绕道的话就是说……绕道！好你个融，居然也开起了我的玩笑！我简直有些苦笑不得了，没想到融也是可以这样的，忽然之间感觉再次靠近了他一点点，便觉得格外的甜蜜。我直直的看进他的眼底，同时希望他能看见我的心：“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应该陪着皇上么？”

    “还不是因为你，”融无奈的指控，在看见我一脸的莫名其妙明摆着拒不认罪的表情后，清冷的面容也不禁带上一丝丝的咬牙切齿：“今天你实在是太不小心了，如果不是我及时出现，你可能就会摔伤……不要反驳，还有，如果被皇后娘娘抓住了，会有什么后果不用我说自己也明白。”

    “碎碎念的融，”我撅起嘴学无牙的唠叨老太太，然后朝他吐吐舌头：“我看电视小说上，男主角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不都是应该抱着女主角说什么‘担心死了，以后不要这样了’或者是‘你要是出了事我该怎么办’之类的话么？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只剩下唠叨了？”

    我开始反驳，怎么电视上小说上，不管是邪肆的、冷酷的还是温柔的，在女主角出事之后不就是深情的告白来安慰女主受伤的心灵么？怎么到我这里就不一样了？难道是因为我没有出事成功的原因？

    “冬儿，”融突然叫住我的名字，漂亮的眸子里面光芒仿佛刹那就暗淡了下来，本来娇美的容颜恍若一夕就苍白如雪：“我不知道你口中的电石、小说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做的。我只知道，冬儿，我不在在事后说后悔，那样于事无补。我只想在事情还没有发生的时候，你还没有受到伤害的时候就彻底的让它结束。所以，即使我成为不了你想要的那种人，也请你，不要从我身边走开。”

    此时此刻，我才发现自己那样无心的一句话，居然会让融受到这样的误解。他该是以为我在嫌弃他了么？是在以为我觉得他比不上其他人么？

    我忽然发现，自己是这样的自私，总是凭着自己的想法说出自己想说的话，没有去考虑听的人的感受。我以为自己只是情人间的一句玩笑，却没有发现这是融对我所做的付出的无情否定。

    可是，现在所有的话恐怕已经还是会让他难过吧？他外表是那样优秀骄傲的人，可是，相处之下我才看见他心底那么多的不确定，似乎是一无所有，又似乎是什么也抓不住。我用我的眼睛直直的看住他：“融，你一直是我见过最好的男子。以后即使还会有比你优秀比你好的人出现，你在我心里还是最好最喜欢的那一个，不会有人可以像你这样让我刻骨铭心。融，你只有一个，我要的也只有你一个。”

    “冬儿……”融低低的叫着我的名字，我可以感觉出自己的名字在他的嘴里有多么的缠绵动听，唇安静的印在我的额间：“冬儿，这是我第一次感谢老天爷，让我可以预遇见你。”

    “感谢老天爷有什么用，要感谢也要感谢我的老爸老妈，是他们把我生得这么好的！”我又有些得意忘形了，开始对着融胡吹乱扯，不能怪我在这样浪漫的时候煞风景，而是我真的还是会不好意思的！咱家的融都说出这样的话了，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自己偷着乐就行，不要便宜别人！

    “恩……说得也是……”融微微沉吟，很快就说出一句让我脸红心跳外加伤感无奈的话来：“那么……我是不是应该亲自登门拜访，多谢岳父岳母替我将你养大？”

    “讨厌，什么/什么岳父岳母啊……”脸真的红的和西红柿一般模样了，这个真的是融么？怎么以前那个看见我就眉头打结的冷艳美人哪里去了？

    可是，我的父母，怕是想见都见不到了。

    唉，真伤感……无奈之下只好使用老办法转移话题了：“我的老爹老娘迟早会见到的，不过你要小心我爹，他可是很疼我的，要是你敢欺负我，一定会用扫帚将你赶出去的……对了，我想知道后亭花苑后来怎么样了？你当时离开宁妈妈放人么？还有还有，你是怎么和衍阳他们说清楚又是为什么要来考状元……唔唔……”

    剩下一连串的问题都夭折在融捂在我唇上的手中，他有些忍无可忍：“后亭花苑自然还是老样子，不过生意定然没有以前好；至于我怎么能离开，是因为我当初进去是迫不得已，但是并未签署卖身契，后来只要给足银子即可；和‘衍阳’说清楚就更简单了，只要做好该做的事情就好……不过，这就不关你事了。”

    我撅着嘴，故意对他将‘衍阳’这两个字咬得格外重装作没有注意，细细思量他话里的意思。

    后亭花苑虽然离了我的创新，没有当初那样轰动了，但是有七里香还有扶桑女子以及变装女子在，还是会吸引不少顾客的。

    至于融的问题……我朝他勾勾手指，让他将耳朵凑过来：“融，你是不是背负着什么血海深仇啊？”

    融瞳孔的颜色蓦地加深，面容微微僵硬，随即就恢复了常态：“冬儿，这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晓为好。”

    看他这个样子……不会那么巧让我说中了吧？难道融会有一个极其狗血外加俗套的身世？脑海里顿时又一个更加狗血更加俗套的猜测：“那么，你不会被卷进了什么皇位之争吧？”

    “冬儿，我会尽快安排你出宫的。”融叹口气，避开了我的问题。

    天啊，难道又让我说中了？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乌鸦嘴！不过也难怪，皇上大人现在一看就是短命相，一堆儿子偏偏又不立太子，明摆着是让他们看得见吃不着吊人胃口嘛！只是，难道俺家纯净可爱粉粉嫩嫩的小正太也要被卷入这些勾心斗角之中？

    ****

    回到住的地方，果然被小荷一顿臭骂，看来真的是被我带坏了！半夏是融给我安排的人，自然和小荷有所不同，即使我惹了再大的麻烦，对我也是不敢有任何怨言的，不过我总觉得她甜美的笑容下还是疏离的成分居多。

    沙宝看见我回来，立刻兴奋的围了上来，在我的身边直蹦跶。于是，在小荷碎碎念的抱怨声中，我顶住压力逗沙宝玩，喊让他停住不动的‘跳一下’口令……

    花青鸾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登场的，看着我和我家的沙宝目瞪口呆。

    “有事么？”我随手扔下一条帕子，乐呵呵的看沙宝瞎折腾……反正不是我的，是小荷的，据说还是她用了最长时间绣得最好的一条帕子了……

    “来看看师傅啊！”花青鸾在我一旁蹲下，一起欣赏‘沙宝蹦迪图’。

    我怕他看出沙宝的真实身份会怀疑它的出处，赶紧将他一把拽起找话题聊，脑子里正好闪现之前和融说过的话，便随口问他：“悟能，咱们俩认识那么久了，还没有听你提过你的身世呢！快说快说……”

    “你想听故事吧？”花青鸾给我一个‘我们认识很久了吗’的疑问眼神：“好奇心还真是浓啊！”

    我呵呵傻笑，顺利蒙混过关，毕竟这样揭人伤疤是不对的。不过，我同时也告诉自己，我这是在帮花青鸾建设心理防线，以后遇到再大的风浪都不用怕了。为什么？咱心理素质好，可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啊！

    “我的身世很简单，你会索然无味的……我的母亲是当年前皇后身边的陪嫁丫头，先皇后死后，皇上重宠幸了我母亲，于是一朝承皇恩便飞上了枝头……可惜好景不长还来不及变成凤凰的时候，当时的一位娘娘流产死亡，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我娘，皇上一怒之下便将她发配冷宫，那个时候我才两岁，看着母亲在冷宫活活病死却什么也干不了……幸亏后来遇见了师傅，他告诉皇上我要上山修行二十年，否则便活不过二十岁……皇上看我身体一直不好，便由师傅将我带走了……直到前些日子才派人将我接进宫来，说是当年的案子已经查清，我的母亲是代人受过，现在沉冤得雪追封为兰妃。”

    花青鸾这一番话说下来连停顿都不带的，可是我却清晰的听出他话里的悲伤与痛苦，看来真的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特别还是这些皇亲国戚就更惨了！

    真是难为花青鸾，从小就被自己狠心的父皇送进深山老林里修炼，除了师傅一个老男人啥也看不见，难怪一出山就当采花贼，原来是为了一下子全补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