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三章 「悼亡者」

    水晶骨架缓缓道：【你会慢慢记起来的……我们的使命……我们……被创造出来所需要必须要执行的……使命。】

    水晶骨架说的含糊不清，但至少不是谜语人，而林异也仿佛捕捉到了某些关键词：“难道我也是被创造出来的？”

    水晶骨架微微摇头：【我们是的，你不是……你的轮回……跟我们不一样……】

    “你现在究竟是什么，究竟……算是什么东西？”林异问道。

    水晶骨架沉默了一阵，眼光里星火飘摇：【我们是守夜的魂灵、黑色太阳的信徒、「最初的使徒」们最忠诚的侍从……】

    【自我们被创生出来开始，一直到死去，到尸体上的血肉被夜行种吞噬殆尽、骨髓被夜行种吸干……我们一直在这里，对抗着黑色浪潮里不灭的幽魂和灰烬，哪怕只剩下一具骸骨，也始终贯彻「最初的使徒」们的意志……】

    【我们是黑色太阳飘落在深海中的余烬……】

    【我们是……「悼亡者」。】

    “「悼亡者」……？！”林异失声惊骇，“那一句戒谕，难道就是对你们的特指？”

    【不……「黑月凋零之时，悼亡者自无尽深海归来」，不是这个意思。】「悼亡者」的声音缓缓响起，【等你掌握完整的「镇魂歌」的时候，你就会明白这里面的含义了……】

    “「镇魂歌」？那又是什么？等等，我好像……在守夜人的口中听到过！”林异道，“不对，不是守夜人！是「阿蒙的八音盒」的音符，守夜人说，那个八音盒演奏的就是「镇魂歌」。”

    【阿蒙大人……】「悼亡者」的眼眶里闪烁着异样的波动，【他是对的……他们曾经都是对的，只可惜……他们没有坚持下去……】

    “你说什么……？！”林异问道，“什么坚持，什么对的，这些东西跟我又有没有关系？”

    【跟整个世界……都有关系。】「悼亡者」幽幽地说道，腐朽的木船舱在它声音的共振下不断震颤，摇摇欲坠，仿佛崩毁在即，【整个世界，从我们被创生时起就已经破败不堪了……他们缝缝补补，却也只能延缓毁灭的脚步……】

    【那一堵城墙……已经是「最初的使徒」那些大人们能够做到的最后的手段了，他们技穷了。】

    【哪怕是他们……也技穷了……】

    “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一直影响到了现在吗？”林异震惊地问道。

    【世界能够存在，都是因为那些大人们的牺牲……】

    【自那之后，一直到现在，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得益于前人创造的荫蔽罢了……】

    【但是，大树的根已经断了，等叶子全部落下，干枯的枝丫就再没办法遮风挡雨，留给这个世界的，只有死亡和终焉。】

    林异心头塞塞的，他想好了狂信徒们说的话：「太阳已经熄灭，余晖又能存在多久，你们终将死去。」

    “那……是你召唤了我，还是，我找到了你？”林异问道。

    他记得他在黑色大海里不断下沉，然后不知道的，就落到了这个木船舱里。

    【算是……你找到了我吧，也可能是你的意识在无限的图层里感知到了我的存在，然后出现在了这里。】「悼亡者」道，【你连自己的状态都分不清楚吗？】

    林异闻言，心头一惊。

    「悼亡者」的话倒是点醒了他，他现在是什么状态来着？

    他不是被分食了吗，连骨骼金身都崩碎了……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状态，那你呢，你是什么状态？”

    【我早已经死了，你遇到的，或许是以前的‘我’残存的意志，也有可能是现在的‘我’的意志……】

    【我们早已经遗忘了时间……在无限的图层里，我们就像游荡的幽灵一样……】

    竟然迷失了时间……林异心头微怔，他想到了另一条戒谕，也是黑色大海里的那些诡异生物们反复挂在嘴边低声吟唱的那一句：「在雾和暗的深渊里，迷失的魂灵追寻幻影。」

    「等等……？！」

    那声音似乎也曾从黑色大海的深处飘来，混合着那种遥远的歌谣一样的声音，传进过他的感知里。

    「难不成……就是‘悼亡者’对他的呼唤？！」

    「可是这样的话……黑色大海深处的那些东西……难道不是邪恶的吗？」

    「难道我的猜想不对？」

    「悼亡者」缓缓说道：【你现在……在哪里？外面，又是什么时间了？】

    “我？”林异微微一怔，想了想，道，“我在校区里，外面的话，现在是……”

    他话刚说到这里，忽然产生了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原本他跟「悼亡者」交流的好好的，可是当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却感到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将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他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悼亡者」刚才说它知道他是在什么时间点，为什么……现在又要重新问时间？

    「难道是……为了某种……‘坐标’？！」

    在三维的世界里，三个要素就能够确定一个单位在空间里的位置，如果是四维的话，或许就需要加上时间这个要素。

    如果「悼亡者」知道他所在的“时间”和“空间”，是不是就能在无尽的图层里找寻到他的“坐标”？！

    【黑月凋零之时，悼亡者从无尽深海归来。】

    他打了一个冷颤，「悼亡者」如果是遥远的黑色大海深处对他发出呼唤的那一群诡异单位的话，那么它们的归来，是否意味着一种……世界级的灾难？

    「它在欺骗我，试图从我这里获取到现实世界的‘坐标’？」

    林异不敢大意，慢慢地编出了一个信息：“应该是……X999年。”

    X999年，传说是灰雾入侵真正开始的时间，他拿一个过去既定的事实来背书，应该没有关系吧？

    【X999年么……那你所说的‘校区’，又是哪里？】「悼亡者」慢慢问道，它的语气变得平缓而温和，像是老友之间的亲密温和，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味道。

    “在小日子……你或许根本不知道这个国家。”林异缓缓道。

    小日子是X999年被「蛇巢」毁灭的，拿一个已经毁灭的地方来背书，他真他妈是个天才。

    【我明白了……X999年……小日子……学校……】「悼亡者」缓缓说道，【我会来找你的……等着我，林异……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悼亡者」明明只是一具水晶骨架，可是在这一刻，林异分明能够感觉到它的骨头在「漱漱漱」的颤抖，眼窝里的金色光芒都在闪烁，充满了邪典和妖异的味道。

    它轻声笑着，笑得整个木船舱不停地晃动震颤，本就腐朽的木板根本不堪重负，纷纷崩碎了出来。

    随着木板的破损，外头的光芒变得更亮了……

    但随着腐朽木板的崩毁，他逐渐发现了那船舱外的光源……竟然是来自一只巨大的眼睛！

    这艘沉船的外面，盘踞着一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恐怖巨物，在他跟「悼亡者」交流的时候，那深海巨物就一直在透过腐烂的船舱的木板缝隙看着他！

    船舱里的光，是那深海巨物的眼睛在幽冷的海水里发出来的！

    「咕噜噜……咕噜噜噜……」

    海中的水波，一股股地流过腐朽的船舱，像是刀锋一样刮过林异的意志，让他几乎感到窒息。

    恍惚之间，他透过那逐渐发亮的微光看到了「悼亡者」锁链的根部——在那弥漫着浓郁的、根本散不开的黑暗的角落里，那粗壮的锁链的末端，竟然被抓在了一具森白骸骨的掌中！

    那一具骸骨，一直到死，都死死地抓着「悼亡者」！

    骸骨的身上，依稀可见破损的墨绿色的衣袍，与「悼亡者」此前披在身上的那顶破烂斗篷一模一样。

    或者说，「悼亡者」身上的披着的，极有可能就是从这具骸骨的主人身上剥落下来的！

    「它根本不是‘悼亡者’！真正的‘悼亡者’早已经死去！它是死后诞生的魂灵……还是，本就存在于此的，被禁锢的存在？！」

    「咕噜噜……咕噜噜……」

    木船舱外，深海巨物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着，慢慢地、慢慢地，盯住了林异。

    此刻的林异，根本不存在，可他分明感觉到，自己被锁定了！

    被那深海巨物锁定了！

    他的意志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像是地震发生时的木头房子，随时都会分崩离析。

    但关键时刻，他感觉周围的光线又变得昏暗了下去……

    他的意志离开了那个图层，又一次沉入了黑色大海的无尽水域之中。

    【你说的很对……真正的谎言，只需要在完整的事实之中，掺杂进去一两句假话，就可以了……】

    【X999年……小日子……校区……】

    【不要做的太过……】

    【且让‘蛇巢’去试探一下吧……】

    不知道它在跟谁对话，但那深海巨物却没有给予任何回应，只是就那么静静地浮在冰冷黑暗的海水之中，一如既往地释放着波动……

    「咕噜噜……咕噜噜……」

    ……

    林异的意志在黑色的海水中不断的漂浮着，他刚才原本是想看一看时间的。

    他知道，只要他想，他一定能看到时间。

    但是他很庆幸，他并没有去看时间。

    别人注意不到他的手表，「悼亡者」那种在图层里的存在不会注意不到，一旦他看时间，「悼亡者」一定会发现他的异常。

    到时候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就都不好说了。

    他继续下沉着……同时，他试着感应了一下他的骨骼碎片。

    他感知到了。

    他的骨骼碎片似乎正在发生某种变化，它们在海水之中不断地吸收着什么，絮状物变得越来越多，远远的感受起来，就像是地漏似的沾满了恶心的发丝和灰白色的絮状物……

    他的每一片骨骼碎片都在发生这样的变化，他根本分不清那是他的骨骼碎片正在吸收絮状物等诡异的东西，还是一种那些诡异的东西正在不断地附着在他的骨骼碎片上。

    「能回来一点吗……？」

    他心中发出了这样的念头，最近的骨骼碎片，竟然轻轻地波动了一下。

    「咦？竟然真的有用？」

    林异心中先是一喜，还能控制，就说明能够重组骨骼金身。

    接着，却又微微发凉，因为，他发现他对于骨骼碎片的掌控力，有些力不从心！

    似乎，不是每一片骨骼碎片都能被他完全掌控。

    其中的一部分，已经处于麻木的状态里了。

    「坏事儿了……」没有闲工夫再去研究「悼亡者」的事情了，林异意识到对于这些絮状物的吸收，并不是他的骨骼碎片在发挥主观能动性，而是那些诡异的东西找上门来的。

    想要恢复，就得先把那些絮状物和发丝一样的东西给清理掉！

    思考到这里，林异不再墨迹，马上行动了起来。

    既然他不能决定在黑色大海之中到底是下沉还是上浮，那么至少也要保住自己的骨骼金身吧？

    毕竟，立足之本不能丢，祖宗之法不能变！

    他于是便开始尝试着用意志将那些骨骼碎片收束回来，可尝试过后他才发现，他的意志根本不足以做到这一步，他能感应到那些骨骼碎片，却无法掌控它们。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那些絮状物太过于太诡异了，附着在他骨骼碎片的表面，就像一层膜一样对他的主体意志产生了一定的阻隔效果。

    「得想办法……把那些絮状物清除掉，不然我永远也无法重组骨骼金身！」

    可这也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搞定的，林异尝试了许久，就无法用意志对絮状物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就在他几乎束手无策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灵机一动，先去感知起了自己的左臂骨碎片。

    在他的左臂骨上，烙印着小女孩的金色秘纹！

    尽管那些金色秘纹如今伴随着骨骼金身的破碎也已经分崩离析，但他还是通过最近的一些碎片展开了召唤。

    「行不行就看这一手了！」他低吼一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