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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颜倾坐在紫檀圆桌前,眼前摆满了各式糕饼酥点,精巧细腻,香气扑鼻。
天已大亮,阳光透过层层枝叶,照射到醉卿阁中,愈发显得室内的宁静,好像时间在这一刻也停止了一般。
沈炎还未到,颜倾浅品香茗,想起昨夜,正思量着,过会看见了他,该如何开口。
“王妃,王爷一会就到了,您可别急。”
说话的侍女叫雪盈,玲珑乖巧。她说话时,看着颜倾,眼里也带着笑。
清早,她轻轻叫她起身时,颜倾便记住了她。
她坐起身,发现喜塌上,只剩她一个。
沈炎,不知何时醒来,又离去,她一点也没有察觉。这一夜,睡在他的怀中,竟是如此安稳。
看向雪盈,她想,自己的模样一定很狼狈。
雪盈只是站在一旁,低着头,悄悄的抿着嘴,脸上已是羞红了半边。
颜倾心中苦笑,雪盈想些什么,她再明白不过,只是,事实却并非如此。雪盈哪里知道,他只不过是紧紧的搂着她,将她的脸贴在他宽厚的胸膛上,过了一夜,仅此而已。
不过,在那之前,他是曾狂乱的吻着她,是曾毫不怜惜的撕烂了她的衣襟,是曾将她紧紧压在身下,重重的喘着粗气。
但是,在他一声闷哼过后,一切就停止了。
他全身紧崩,紧紧盯着她,仿佛要将她融化一般。在他的目光中,饱含了太多她读不懂的讯息,是怒,是惊,是恨,是欲……
渗出的几滴血顺着他的手臂,滴落到喜塌上,瞬间晕成一团。
她惊恐的看着他,头脑中一片空白。她咬了他,又一次的,意乱情迷中,她竟咬了他,鬼使神差的咬了他,下口还如此之狠。
时间分秒流逝,她已是平静如水,这样做只不过是不想,不想要这样的夜晚,不想要这样的狂乱,不想要这样的男人,这个不属于他的男人。
无奈的闭上眼睛,她等待着,等待他狂怒过后的爆发。
而他,却只是翻下身,将自己重重摔在她的身旁。
窗外的雨声减弱,他轻轻搂过她,温柔的说,“睡吧,别怕。”
“王妃?”
颜倾回神,对着她轻盈一笑,自己不知已走神了多久。
“王妃,如果老王爷、王妃还安在的话,此刻您应该给他们奉茶了。”
雪盈幽幽的望着远方,目光黯淡,似乎已陷入自己的心思中。
那日在大堂上,只听皇上提起已故的固王爷,想来就是沈炎的父亲。只是混乱之中,已记不清固王妃是否在场。原来,她也已不在人世。
颜倾心中微微撕痛,这种痛,她再了解不过。
料不到,这样一名养尊处优的王爷,竟同她一样,也是个无父无母的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世上。但至少,他还有若心,还有郭忠。而她,却连唯一的如斯,也丢了。
雪盈帮她续满了茶,轻轻的说,“王妃,您知道老王爷么?”
颜倾抬起头,看向雪盈略显稚幼的脸庞,见她一脸的崇敬,心里已猜得八九分,但口中还是缓缓问道,“他老人家是怎样一个人?”
雪盈小嘴一抿,清了清嗓子,才柔柔的说,“老王爷呀,他可是个大英雄呢,从年轻时就一直跟着皇上,那时,皇上还在做燕王。他武艺超群,饶勇善战,忠肝义胆。征战一辈子,战功无数,立下了汉马功劳,还曾救过皇上的命呢。为此,皇上一登基,就封了固王。意思就是说,有老王爷在,江山永固!”
颜倾心中暗想,既然皇上曾是燕王,那他岂不就是靖难之变后,登上皇位的明成祖,朱棣!
这样说来,那太子,也就是日后的一代仁宗,明仁宗朱高炽了。
想不到,自己为了找寻如斯,竟来到了大明朝的永乐年间。
“王妃,您知道么,老王爷对王爷,可是再好也不过了。人都说,王侯将相之家,通常没有寻常人家的父子情感,都是循规蹈矩,冷漠无情的。但老王爷,对王爷的疼爱,可是不比任何一个父亲逊色。雪盈虽然在府中不过几年的时间,但常常都被感动的鼻子酸酸的,直想……直想自己的爹爹。”
雪盈说得动情,眼圈已有些发红,颜倾对这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很久之前就已认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想到以后,在这王府的日子中,能有她陪在身旁,颜倾心中安慰不已。
如此父子情深,老王爷的离去,也定会让他悲痛不堪吧。
“那,固王妃呢?”
雪盈听了,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声音有些颤抖的说,“王妃她,她更是菩萨心肠的可怜人,雪盈都未曾见过她一面。”
颜倾被她感染,心中亦是哽咽,想起自己,更是悲从中来。
这主仆二人,一个站,一个坐,个个面色暗沉,陷在各自的悲伤之中,不可自拔。
沈炎一路赶来,却远远的看到这样一副场景,雪盈更是泪落香腮,不禁心中一紧,难道他不在的这一会功夫,又出了什么乱子?
“雪盈,这是怎么了,难道王妃嫌弃早膳不可口,数落你了不成?”
他已立于桌前,而她二人却依旧视而不见,心中不由微愠。几时,他已变得如此不堪,叫人熟视无睹。
“啊,王爷!雪盈给王爷请安,王爷您几时来的?”雪盈胡乱擦掉脸上的泪,一语惊醒茫然的颜倾。
她抬眼看他,逆着光,看不出是喜是怒,只是一身展白的锦袍,灼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他去了哪里,丢下娇羞的新妇,姗姗来迟。幸好,她不是真的那个将一生交托于他的女子,不然,这会,她是不是该心中打了五味瓶,不是滋味。
“来了有阵子了。”
沈炎一撩下摆,侧身而坐,只是一个微小的动作,已将优雅从容显现得淋漓尽致。
“雪盈,这茶凉了,你去换壶新的来。”
颜倾微微一震,这么快就要与他独处,她还未想好怎样开口。
“是,王爷。”
雪盈走了,颜倾盯着眼前的那杯茶,心中猜想他会说些什么,或许,她该趁这个机会,把事情的始末问个清楚。
“颜倾……”
她定了定神,与他四目相对。
“昨晚。”他轻叹一声,“是本王不对了。”
他语声平和,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颜倾忽然觉得自己是如此卑微,满心的骄傲仿佛已被丢在了昨夜。
“王爷不必自责,这,本就没什么。”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只是话一出口,看到他微微拧紧的眉,心中顿时畅快了很多。
沈炎复又淡淡一笑,“那就好。”
雪盈提着紫砂壶,一股茶香迎面扑来。
“王爷,请。”
沈炎举杯轻闻,“这冻顶乌龙,果然是世间极品。王妃,你也尝尝。”
颜倾手握已凉透了的半杯茶,勉强一笑,“不必了,这滋味,已经尝过了。”
沈炎眼中含着笑,将杯中物慢慢品尽,放低杯,只是在掌中把玩,看他这样子,似有什么事要讲。
“雪盈,这几天,你陪着王妃,在府中转转。”
他将杯轻轻放稳,转而看向她,颜倾明白,最紧要的在后面。
“只不过,南边那片园子,时有猛禽飞入,小心别让王妃误入,若伤了,你可担待不起。”
他脸色骤沉,吓得雪盈紧忙从命,连看也不敢他一眼。
“我对园子不感兴趣,王爷大可放心。”
分明就是警告她,她又怎会不明白。不过,对她如此防范,那园子里难道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本以为禁地只有沈炎所住之处,如此看来,这锐王府中的秘密还真是不少。
她对别人的秘密本也没什么兴趣,只是沈炎如此在意,倒叫她心中有些好奇,想到刚才他微微拧紧的眉,她就喜从中来。只是,她还自己没有意识到,她已喜欢上这种杵逆他的感觉。
沈炎提起壶,径自续满杯,爽朗的笑了出来,“那本王就放心了,本王可都是为公主的安危着想。”
颜倾也笑,笑得妩媚如狐,“伊莲多谢王爷!”
昨夜,她才知道,原来她叫伊莲,那位倾城倾国的琥珀公主,原来叫做伊莲。伊莲,伊人如莲,名字尚且如此淡雅清幽,想必佳人更是如出水芙蓉一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她纵然与她长得几许相似,但也许永远也不能与她同日而语。她许是妖,许是狐,许是平平常常一个普通的善妒女人。但,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她一样的,男人们心中的完美女子。
想不到,在满天黄沙的大漠西域,也会盛开出这样一朵旷世奇葩。只是,伊人现在芳踪何在?颜倾心中苦闷,为何她要在这里冒她的名,顶她的命?强作一个比自己美好的女人,她不想,更不愿。说到底,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女人。
沈炎收起笑声,只留一抹玩味,若有若无的挂在嘴边,“王妃不必多礼,你是本王的王妃,不疼你,叫本王去疼哪个?”
雪盈轻轻一笑,又连忙收紧,但飞上脸庞的红霞,却久久没有消散。
颜倾心中冷笑,只怕是多得不知要疼哪个才是,但脸上依旧带着笑,“伊莲知道了。”
刚刚他支走了雪盈,想必雪盈并不知晓她的身份,既然他要隐瞒,那她就索性演的卖力一点。
“王妃真是冰雪聪明。聊了半天,本王都觉得有些饿了。”他以手揉腹,作出一副饥肠辘辘的样子。
“那王爷就快些吃吧,别饿坏了身子。”
沈炎倒也买帐,一口气将桌上的点心卷入大半。颜倾只是捏起一块桂花糕,慢慢嚼在口中,半天没品出个滋味。
这锐王妃是做上了,不管能活命到哪天,叫她现在要怎样找如斯呢,她是被琥珀带来了这里,但如斯,她真的就在这里么?雷彻,还有颜烈,他们,也还都活着么?
颜倾出神的望着远处,全然不知,她的神色已被纳入他的眼底,丝毫不漏。
他隐约感觉得出,有所隐瞒的,不止是他。
他没有告诉她,琥珀公主的送亲队伍已被杀得半条命都没有留下,而且,就在他的势力之内。当他赶到的时候,是从满地的死尸中,找到了只剩一口气的巴夏。他一路追赶,却只追到了一驾空着的马车,本应在车中的琥珀公主,如今是生是死,仍然音信全无。
就在他的手上,就在他的眼前,丢了和亲的西域公主。
如果不是巴夏,看到了与公主长得惊人相似的她,他不敢想,如今的锐王府,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平静。
就因为这个,他是该好好待她的。只是,如果有一天,他找回了真的公主,到时,他又该置她于何处?
他是有苦难述,只是,为何,他总是从她迷茫的眼中,隐隐感到不安。似乎,她亦有什么难言的困扰,时时缠绕着她。
一阵轻风拂过,花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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