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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明珠扶着灯身细细端详。
细木框架,绢纱点缀,栩栩如生的图案被繁星闪烁般的火光照透,灯盖精致如塔,花鸟各不相同,连垂坠而下的穗子轻轻摆动也别有一番风流。
“手艺真好。”她真心感慨。
张日山撇了下嘴,好在哪儿?
从他这个视角看分明平平无奇,有一年管家让小楼做了许多挂在园子供小姐观赏,也不过是被轻轻扫了一眼,一盏让她为之驻足的都没有,更别说像现在这样捧在手里赏玩。
也不知小楼看到这一幕会作何感受,张日山想。
别人怎么想的,齐铁嘴管不着。
他既不关心也不在乎,只要明珠喜欢就行,也不枉自己分身无术还要忙里偷闲挤出时间亲手做了这盏灯。
可惜没得意多久,门外突然传来叩门声,对方一进屋就哎呦了声:“怎么灯都灭了。”
为了方便赏灯他们把包厢正中间的灯全都一一熄灭,只留了角落和壁灯,纸灯在太亮的地方难免会失色。
外廊光线倒是可以,可越明珠刚解了斗篷又穿上然后去吹冷风就为了看灯?
一盏花灯哪里比得了人间烟火。
走来这一路,游人如蚁,熙来攘往。
街头到巷尾彩灯齐挂,不时还有孩童们四处追逐嬉闹发出不知忧愁的笑声,再加上腾飞升空的烟花炮竹,这一出去只怕手里的灯也不新鲜了。
伙计轻扇了下自己嘴巴,赶紧赔笑。
“各位爷各位小姐千万别怪罪,我知道不该打扰各位赏灯,可我家九爷有急事想让八爷过去瞧瞧,您看是否行个方便随我走一趟?”
他口中的九爷是指解当家的独生子,也就是越明珠认识的那位小解先生,灯会听说由他一手操办。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会儿来,齐铁嘴顿时垮下脸来,他天黑前就在这儿等着了,那时候麻烦怎么不来?
总不会是解当家,齐铁嘴心一提,很快又放松下来。
不会的,如果是这样伙计表情绝不会如此镇定,之前传他病情好转就有不少人猜可能是回光返照,只是谁都不想泼冷水。
张日山问他:“什么事知道吗?”
要是外头出了乱子就该考虑提前送小姐回家。
张日山有段时间一直跟着佛爷在外奔波,解家认识他的伙计很多,这会儿又穿着军装,出门有这身行头能避免不少麻烦。
伙计往包厢里坐着的那位小姐身上看了一眼,吞吞吐吐。
越明珠放下灯,“如果不方便就不用说了。”
“方便,就是怕吓着您。”
齐铁嘴皱起了眉,确认明珠情绪尚好只是难掩好奇,他敲了敲桌:“你先说来听听。”
伙计不敢隐瞒,“是我们家有个金盆洗手的老人突发腿疾,九爷在呢,说这病只有八爷您能治。”
“腿疾?”
八爷懂些药理知识不假,可看病不找大夫找道士……
张日山回忆解家几位金盆洗手且常年患有腿疾的长辈,微微皱眉,“人面疮?”
“张副官也知道?就是人面疮。”
伙计无奈苦笑:“这病找其他人看过了,好一阵坏一阵,什么正方偏方都用了,您也知道人年纪大了反复折腾难免脾气暴躁说什么也不肯再瞧大夫,还是九爷提议请八爷您来看看,这才松了口。”
人面疮?
越明珠仔细思索一番,记得在《五杂俎》中有看到过,上面说和人脸一样的疮,不痛不痒,寄生胎一样长着嘴还会要吃要喝。
听伙计全盘托出,齐铁嘴半是无奈半是心累,不过这事的确不好推脱。
他叹气:“明珠,你先在这儿坐,待会儿打铁花会有人提前来通知,这病不难治,我去看看尽快回来。”
“要是闲无聊,就开窗看看烟火。”
“这家酒楼乐安子鸡做的不错,还有烤鸭,不比我之前给你送的福兴园烤鸭差,你都尝尝,要是喜欢下次让他家厨子上门给你做。”
就不信给小九帮这个忙,人情还顶不了他酒楼一个厨子。
伙计很是伶俐,这波一眼瞧出包厢之中重要的客人是谁,忙不迭跟着接话:“是是是,出去以后我马上叮嘱后厨把所有招牌菜都给您呈上来,我们家的龟羊汤也是一绝,只是……”
他有所迟疑:“只是九爷事先提过明珠小姐不吃水里游的,这龟……”
“你们九爷还算有心。”
齐铁嘴点点头,温声提议:“明珠确实不吃水里游的,还是上羊汤吧。”
这时有人插了进来——“龟羊汤可以。”
待伙计和八爷看来,张日山若无其事地说:“以前家里做甲鱼汤小姐尝过一碗,评价味道不错,汤头还是能喝的。”
呃。
伙计不知所措,看了看张副官又看了看齐八爷,一时间不知道该听谁的。
他露出一丝为难,求助真正能做主的人,“明珠小姐,要不,您看…是喝羊汤还是龟羊汤?”
这包厢从进来时就门窗紧闭,看不了窗外灯火,越明珠就跟捧珠凑在一起玩翻花绳,听到伙计问话,她回以一笑:“我不饿,出门前晚饭刚吃不久。”
......伙计傻眼。
合着,合着这两位爷连人家饿不饿都不知道就争起来了?
一起吃了晚饭的张日山低头喝茶。
齐铁嘴扶了扶眼镜,镜片前所未有的不清晰。
伙计咽了咽口水,讪笑:“那,那成,我吩咐下去晚点再让人过来给您上菜谱。”
他尴尬搓手:“八爷,您看咱们可以出发了吗?”
“.....明珠,那我先过去看看?”
越明珠非常淡定:“齐先生慢走。”
语气与过去一般无二,齐铁嘴假装刚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不慌不忙跟着伙计去了酒楼后面厢房。
两人一前一后,掀开门帘往里屋走。
病患发须皆白,确实高寿,人家一大把年纪也不好让脱了裤子看,他让下人取剪刀剪开裤腿,往上掀,左边膝盖处有一个狰狞如鬼脸的碗口大疮疤。
那疮口,像有人把膝盖硬生生咬掉了一个半,伤口里增生出一张肉瘤般的面孔,歪斜扭曲的五官足以让第一次看见的人浑身毛发悚立。
见眯成缝的眼睛还没睁开,齐铁嘴松了口气,“没事,这疮眼还没裂开,说明不难治。”
想短时间内解决掉人面疮几乎不可能。
得先想法子缓解病人疼痛,否则一直看着什么大风大浪都熬过来的老人被病痛折磨的脸色惨白浑身发抖,他也于心不忍,待疼痛减轻,齐铁嘴又让伙计去厨房那边取了些东西。
又花了些时间交待以后怎么做,总算事了了。
忙活了好一会儿病人也累了,解九叮嘱几句很来到客厅,拱手道:“多谢八爷出手相助。”
大功臣正在铜盆泡手,清水微澜,处理疮疤难免沾了脓血,总要消毒洗净。
“以后你的麻烦事还多着呢。”
齐铁嘴擦干双手,此处光线暗淡,解九只觉得他那双眼睛比平时深邃许多,有种阅尽一切的通透,“只要别给我出一些解决不了的难题就当是谢我了。”
意思很简单,人面疮他能治,能解决的麻烦不算麻烦。
至于别的,恕他爱莫能助。
解九听完沉默,烦心事一件接一件,这一件解决了,下一件会什么时候突然发生谁也无法确定。
路边草哀露寒,他轻笑了下,理所当然道:
“八爷放心,药农上山见草药,猎人进山见禽兽,什么人平什么事我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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