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一章 思维磨盘

    一抹金光，在庞大的荒晶山脉内部亮起，以于苍伸手触摸的那一块区域为起点，迅速蔓延到了整个荒晶之中！

    诸王听封的力量，迅速笼罩了荒晶，而后，于苍眼睛顿时睁大，这一刻，无数奇异的景象闪过他的脑海！

    那是……这只荒晶主人曾经的一生。

    自群星坟场中诞生，天生拥有神话的力量，可以号令诸荒兽，权能无人能敌，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毁灭那个叫做蓝星的世界……

    这样的记忆越来越清晰，直到完全填充了于苍的脑海，让他渐渐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不是在浏览记忆，而是……真的成为了荒神。

    不，他就是荒神。

    他生命诞生的意义，就是为了毁灭世界，并在世界的毁灭之中，自我毁灭！

    荒神这种生命的行为模式，其实一直很难被于苍理解。

    只要是生命，就应该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吧？怎么可能明知毁灭世界是死路一条，还前仆后继呢？

    如果以蓝星人的身份换位思考，那么老荒神的那种行为模式和状态，更能理解一些。

    而现在，当荒神的记忆完全侵入于苍的脑海之中时，那暴虐不堪的记忆，直接将于苍卷入了荒神的视角。

    那从脑海深处涌出的每一个细小的念头，每一个残存的声音，都在不断向你传达着暴虐、毁灭的思想！

    那些声音似乎带有着某种超凡的影响，像一个巨大的磨盘，不断旋转，不断将你的思维碾碎、重组，最后得到符合“荒”期待的那个人格。

    这种感觉，非常难受。

    就相当于你的灵魂每时每刻都在忍受千刀万剐，又每时每刻都在重组，这样的痛苦，就算是闻人歌来了都未必能坚持得住。

    而在这样的痛苦之下，没有任何一个生命能够仍然坚持自己的意志，只能在那思维磨盘之下展露出顺从，彻底服从于“荒”的思想。

    这样想来，或许毁灭世界之后的死亡，对于荒神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那为什么老荒神看上去……并不痛苦呢？

    于苍现在根本没有闲心思考这些，他只知道——他要撑不住了！

    就在于苍的思维，将要淹没在那记忆浪潮之中，彻底被重组成新的荒神的时候，一抹清明在他的心底晕开，让他猛然惊醒！

    那种感觉，太清爽了。

    就像是凌晨醒来之前的噩梦——在即将进入噩梦最高潮的时候，你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在做噩梦，那一瞬间，周围的所有恐怖都与自己无关，只要你想，随时都能摆脱那样的局面。

    然后，如愿的，于苍“醒”了过来。

    嗡！

    思维磨盘之中，于苍骤然惊醒，他看着四周，那些暴虐的杂音变成了无数浑浊的晶片，围绕着自己旋转。

    他顿时知道了它们的来源。

    那些杂音，正是不同生命的记忆碎片。

    荒晶，代表着一个生命的智慧部分，而荒神诞生自荒晶，他们的智慧来自于无数生命智慧的拼接，可能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存在掌控的缘故，这些拼接的部分，全都是浓缩到了极点的负面情绪。

    而那些负面情绪，也就构成了眼前的这思维磨盘！

    就算是诸如闻人歌这样的，意志力极其强大，痛苦耐受力远超常人的人，都未必能在这样的思维磨盘之下保持坚定，更别说那些荒神了。

    毕竟，那些荒神虽然都是神话，但本质上讲，他们也都只是一个刚刚诞生的新生生命而已。

    而于苍……现在，他主动发动了诸王听封，用自己的记忆去对抗这记忆磨盘，本来其实也很难成功的。

    但现在，显然他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于苍审视自身，没有发现是什么力量将他从刚才的思维磨盘之中拉了出来。

    不过，似乎也不需要太过深究。

    他身上，有许多力量都可以保护他，现在的结果，或许是这些力量共同作用的产物。

    不说别的，单只是混沌造物的身份，就决定了他不可能因为一段外来的记忆而陷入疯狂。

    对于混沌造物来说，这些东西只是食物，可能会吃不下，但要说被食物撑疯……撑死都比这有可能。

    不过，光只是自保，是不够的。

    于苍发动诸王听封的目的，是将这块荒晶转化成自己的货币，如果只是自保，那只是活了下来，和他最开始的目的完全没有关系。

    这样的话……

    于苍打量着四周，稍作思索，有了主意。

    或许，他并不需要将这里的所有记忆都打包消化。

    荒神那暴虐的思维磨盘固然恐怖，但也正是因为这磨盘是一段段暴虐的记忆片段拼接起来的，所以便有了被逐个击破的可能性！

    想到这，于苍眼神一凝，而后伸手一抓，便从那磨盘之中，抓出了一道流光。

    嘭！

    于苍当即捏碎了那道流光，而后一段暴虐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之中晕开。

    ……

    天空破碎，大地崩裂，一只神话携带着恐怖的威势，身披重重雷电，怒而奋起。

    “荒！！！”

    神话一直向上，他头顶的空间一层一层地被他冲破，四周到处都是力道过大而带来的空间裂缝，而那神话还在向上冲。

    而在所有空间之后，于苍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位神话势不可挡地向着他冲来。

    他脸色平静。

    这道记忆碎片的主人，应当就是那个神话了。

    看上去，应当是即将被感染成荒兽之前，他消耗了所有的力量冲向天空，试图和那名为荒的敌人决一死战。

    但很显然，他是不可能成功的。

    因为，荒没有实体，他就算想要与之战斗，也根本找不到挥拳的对象。

    那些荒兽，就算被他杀死得再多，对于整个星界的荒来说，也根本于事无补。

    毕竟，这是直接来自造物主原初的诅咒，眼前这家伙区区一个神话，又岂能撼动这一切？

    没可能的。

    而，现在，于苍想要用诸王听封收服这道记忆碎片，就不得不站在这暴怒神话的面前，代替荒，成为这个神话的战斗对象。

    一个濒死的、暴怒的神话，确实非常难以对付，但是，相比起刚才的那种思维磨盘来说，这已经是难度相当低了。

    于苍没有废话，直接亮出神之我。

    【要有众灵】！

    昂！

    一只神话绝顶的光/暗属性白板巨龙在于苍的身前浮现，怒吼一声之后，直接向着那只神话冲了上去！

    大战一触即发，很快，那只神话就已经落在了下风。

    毕竟，【要有众灵】召唤出来的衍生物已经站在了神话的巅峰，而对面的那个神话，却根本不是完整的状态。

    所以，很快，那神话就落入了下风，眼看着马上就会被直接杀死。

    巨龙已经一口咬在了神话的脖子之上，而就在这时，于苍叫停了巨龙。

    “吼！荒！荒！”

    那神话还在不断挣扎，他的身体之中不断溢出光芒，让他看上去充满神性，而仔细感知就会发现，那只是生命到达尽头时，无法操纵自己的能量而造成的能量溢出而已。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于苍身形下潜，穿过层层空间，来到了那个神话面前。

    咚——

    帝心悄然敲响，于苍用【光中创世】的支配权柄，操纵着眼前神话体内的荒浓度，进而试图让他清醒片刻。

    于苍成功了。

    那神话的怒吼声越来越弱，数秒之后，眼神中的狂暴似乎也消失了，但仍然怒目圆睁，死死瞪着眼前的于苍，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

    于苍心里清楚，这家伙还是将自己当成了“荒”，只要自己召唤出的巨龙没有咬住他的脖子，他肯定上来就会给自己来一下子狠的。

    咚——

    帝心再次敲响，于苍看着神话的眼睛，开口道：

    “我不是你的敌人。”

    “荒！！！”

    “相信我吧。”于苍将手放在神话的额头之上，语气稍稍沉凝，“我以于苍之名，会带给你、带给整个星界解脱，你们都会在新的世界重生，以生灵的身份。”

    “你……你……”

    “以此名为证，此誓必成。”

    “你……”

    神话的呼吸声越来越平息，直到最后，他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虽然还瞪着通红的眼睛看着于苍，但其中的仇恨与暴虐，已经减轻不少了。

    虽然在此刻，在他的眼中，于苍仍然是那个敌人。

    但是心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于苍，是可信的。

    眼前这个人型生物所说的话，似乎每一句都有宇宙印证，似乎他不是在做出保证，而只是在说出未来。

    “我……相信你……”

    神话轻轻闭上了眼，而后整个身体都逐渐化作流光。

    这个时候，除了相信，他也已经别无他法了。

    轰！

    空间猛地一震，随着神话的话音落下，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震动之中！

    于苍并没有惊慌，因为他知道，这就代表着，他已经将这段暴虐的记忆，彻底折服了。

    嗯……比想象中的简单。

    轰！！

    在轰鸣声中，整个世界都化作流光，没入了于苍的手中，而后，于苍再次在思维磨盘之中醒来。

    身周，仍然有无数暴虐的声音不断旋转，它们组成了磨盘，试图将伸出其中的一切智慧，都碾碎。

    于苍深吸一口气。

    找到办法了。

    那么……就按部就班地来吧。

    这样想着，他直接伸出手，握住了第二道流光。

    继续！

    ……

    直到了方法，那么接下来的行动，就简单许多了。

    不过，每一道流光遇到的景象，也都不尽相同。

    像第一次他遇到的那个世界，已经是比较好处理的了。

    那段记忆的主人情绪比较单一，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心计的样子，所以在于苍立下了足以共鸣星界的誓言之后，就很干脆地相信了，并且献上了自己的力量。

    而这样子的神话，数量还是不多。

    有很多神话，他们也和之前的于苍一样，已经通过种种信息，猜到了荒的本质——

    这极有可能是星界本身，对生灵发起的清理计划！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于苍了，就算是整个星界宇宙，都是不可信的！

    于苍共鸣宇宙立誓，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动摇。

    这个时候，就得想其他的办法了。

    有的时候，毒草五步之内必有解药，只需要在那段记忆之中四处看一看，就能找到那位神话所珍重的东西，对症下药就可以解决。

    而有的时候，神话或许会死犟到底，无论怎样都不肯折服。

    那没办法——于苍只有选择武力收服了。

    成为记忆碎片的神话，虽然实力不完整，但是却变得更加难缠了。

    如果选择了武力将其收服，那么这段记忆碎片就有可能发生“重演”，再来一次。

    这一次，神话的攻势就会更加猛烈。

    不过重演也有极限，在于苍反复蹂躏过之后，那神话还是在不甘之中化作了流光，成功被于苍收服。

    这样算下来，其实也不难处理……就相当于打赢一个拥有几次复活机会的弱小神话就是了。

    如果只用武力收服的话，熟练流程之后，于苍的效率似乎可以很高。

    但是于苍并没有选择这样做。

    不管那段记忆碎片的原主人，在一开始展露了何等不可理喻的敌意，于苍都尽可能地，尝试着用非武力的方式，收服这些神话。

    他其实也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意义，那些神话，或者生灵早就死去了，现在他面对的只是一段记忆碎片而已，根本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现在正是分秒必争的时候，如果可以的话，还是用拳头一路碾过去最为有效率。

    但于苍心中似乎隐隐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能那样做。

    这个声音没有来源，但于苍选择了相信。

    他本来也不希望在那些生灵死后，还用武力去逼迫他们。

    所以，有可能的话，于苍会尽可能地找出让他们心服口服的方法，让他们彻底从暴怒之中解脱。

    只有实在不行，才会选择武力。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于苍一次次在思维磨盘之中醒来，而他身周的那些流光，已经越来越少了。

    终于，在某一刻，当于苍最后一次在思维磨盘之中醒来，他的身周，已经空无一物。

    这里，已经不能被称作是思维磨盘了。

    忽然。

    嗡！

    整个世界顿时颤动了起来，一道光芒从漆黑的虚空之中泄露进来，而后，天光大亮！

    于苍，重新回到了险地之中。

    而此时——他身周的那块荒晶山脉，不知何时，已经化作了无数金色的碎片，缓缓，消散在了半空之中。

    不知怎的，于苍忽然感觉心中一轻，而后……

    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