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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随寺法嗣弟子,福严寮舍之主,兜罗菩萨首座门生和佛家宿命通的证得者——
倓素身上的一连串名头,已是足以令世间大多修士望之生畏了。
纵然是在无量光天这等古老世界内,配同他相提并论的同境修士亦不过两三数目罢,更莫提倓素如今是身处在这洪鲸天中。
天池派道子贺岩、天魔王族的温孤禄、舍音陆洲的散人李祈……
连上述人物都并不被倓素放在眼中,只将其视为是落地埃尘,至于峤山教道子、南空妖国的诸位王子,就更要差上了一筹了。
如此看来,倓素自然认为这趟洪鲸天之行当是轻松自若,只要自己不去招惹那些大能修士,一切也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孰料在摩兀陆洲内,便在今日,他倓素竟会被逼到如此境地!
这个,倒也着实是宿命通先前未能够清晰预料的事情……
“刀林起焰,石马汗血……原来是应在了这一处吗?”
倓素心下轻叹一声,他见身旁的萧令姬脸上惨白一片,神气委顿,尽管勉强还存着些自保战力,但在稍后也绝派不上用场了,已是彻底出局。
但是同萧令姬方才一番恶斗的吕融则依旧神色自若,气机盎满磅礴,似要充塞他立身的那方虚空,几无隙地,并未见多大受损。
而在另一旁,陈珩虽未有什么动作,倓素亦感有一股莫大压力在沉重袭来,叫自己精神不由微绷紧。
似自己只要一动,须臾就要有杀招攻来,将自己毙于当场。
玉宸陈珩,血河吕融……
也不知为何,在摩兀陆洲这等僻远地界,竟是迎来了两名真真正正的胥都真传。
而一个吕融,这已足以令倓素稍加凛然。
倓素曾同这位当世血河最强金丹斗了几场,虽不是生死之争,但双方也大致摸清了彼此的手段,知晓对面的绝非寻常之辈,难以轻易拿下。
那再加上一个陈珩……
倓素目芒微微闪动,他轻抚左臂,这条被紫清神雷正面打中的臂膀此时仍有些胀痛酸麻,连在运使时候都难免有些不便。
“玉宸雷法,当真名不虚传,幸亏不是那门太乙神雷……”
倓素心下轻叹,旋即便也觉得有些荒诞不经,微微摇头。
那位东方破狱制邪大仙和太乙神雷名头,即便是远在无量光天,倓素亦是有所耳闻,甚至大随寺一尊高上古佛,便是被太乙神雷生生打碎了根果,最后只能无奈入灭。
若方才那记雷法真是太乙神雷的话,倓素哪里还能站立此处?
不过一个金丹真人,怕也绝用不出这等盛誉传扬的无上大神通。
连正统仙道里元神真人都难做到的事,一个金丹……
虽不知心底为何会窜出这等离奇念头,但眼下倓素也无暇细思琢磨了,他对萧令姬道:
“小妹,你且退开些。”
“兄长?”萧令姬一时色变。
“辛苦来这洪鲸天一趟,总不能是两手空空,我被云戒的那一剑暗中算计,不能参悟宿觉碑林也罢,而你……”
倓素笑了一笑,陡然使力,将那支被紫清神雷打中的臂膀震碎,然后随焰光一闪,一只新的手臂立时生化而出。
“能同将来的两位大宗道子过招,也倒也是个难得机会,那本座便却之不恭了!”
此时倓素目光扫向陈珩、吕融两位,一股汹然战意毫不掩饰的冲起,目中金芒大盛。
“你是要以一敌二?”
吕融负手在后,不由来了些兴致。
而回应吕融的,只是一阵酷寒奇冷。
那寒气无形无相,却疾逾飞电,眨眼间就到了吕融的面门处,要闭塞住他的七窍,冻住他的法力。
“老把戏了。”
吕融微微摇头。
他双脚连动也不动,只是双肩荡出一股血光,周围便有密密麻麻的冰棱粉碎,如密雨般纷纷坠落,打得云下草木凋折。
倓素见自己一击不中,脸上也不意外。
他喝了一声,张嘴吐出一口浊烟,那烟气须臾变化成一张巨嘴,嘴唇乌紫,四十颗牙齿晶莹洁白,颗颗大如峰峦,来势十分急骤!
陈珩见吕融面对这一击也并未硬扛,而是施开了红莲走影大法。
眨眼间,天中有数百血影在朝不同方位遁去,带起森森焰光,叫人眼花缭乱。
红莲走影大法是血河宗的一门极高明遁术,其不仅是飞动如电,可幻化出百千血影来迷惑敌手,且在需要时候,更能够须臾同血影交换身位,变化神异,难以揣度!
而那巨嘴每发力一嚼,便是十几血影躲闪不及,被利齿轰然碾个粉碎。
但这般施为过得半晌,巨嘴虽动作不慢,血影数量却不见分毫削减,反而愈来愈多,近乎漫山遍野都是。
倓素见状竖掌在胸,念了声秘咒。
天中那巨嘴忽炸成一团明光,山崩地裂,一声巨震,简直是刺耳欲聋,叫人视野之内只见茫茫光闪,直欲落泪!
无穷血影被那光一触,顿时如泡影破散,不能够抵抗分毫。
虚天此刻只见一片澄澈明净,连烟云都不见半丝。
“这是何等秘法?”
此时远远观战的萧令姬还来不及惊愕,自倓素背后僧袍上忽跳出一缕血光,随即如鬼魅般现身的吕融便猛将一口锈绿铜钟祭起,正正将倓素罩定其中!
“炼!”
吕融神情冷淡,将法决掐动。
那铜钟“咔嚓”发一声响,然后就要攒聚成一坨铜球,将倓素封死其中。
“等你近身许久了。”
这一刹,倓素的声音却不在铜球之中响起,只是在吕融身旁不远。
他猛将焰摩金刚杵祭起,朝吕融兜头砸落,同时又有两张巨嘴凭空显化,一左一右,封死了吕融去处。
吕融微微冷笑一声,一层滑腻血皮裹住了他身躯,旋即不闪不避,抬掌就向焰摩金刚杵抓去!
这两人以快打快,转睫之间,就是交手了数十合。
而突然,陈珩见本是激斗中的倓素脑后升起一片琥珀七宝颜色,然后一尊狮首天将就驾驭火车冲出,手拿重戟,直奔自己而来。
“还真敢以一敌二?”
陈珩一扬眉尾。
他眸中剑芒一闪,那尊狮首天将就动作僵住。
先是手中重戟从中断开,噗通坠落,然后再是头颅、手臂、胸腹、双足……
其分明还未近身,就已被拆得七零八碎。
不过随倓素诵出一声咒言,脑后再次有琥珀七宝光辉冲起,那狮首天将又完好无损站立而起,同时上百金刚力士发力狂奔而来,怒目狂吼,好似江涛暴起。
陈珩在弹指用剑气斩了几十个后,见这群傀儡法灵数目不减,似生生无尽般,他终抬起大袖,向前平平一推。
“去!”
陈珩道。
一道虺虺巨响,青紫雷霆如巨浪般掀动,激涌而起,将沿路的傀儡法灵都卷入其中,炸个粉碎!
而雷霆余势不减,甚至逼得倓素不得不折身打出一记大手印,这才总算破去了这招。
但因倓素这一分神,吕融也是抓住时机,连出重手,将倓素压得节节后退。
当倓素勉强回过气时,陈珩已是毫不客气的欺身上前,也不答话,上前就是千团红水飞出,轰隆打落!
“看来这一场是难了……”
倓素催起宿命通,在业力流转时候,百千幕虚像在他心田闪过。
在走马观花间,他叹了口气,眸光陡然一厉。
……
……
巨震繁音,响彻天地!
远远一座山峰上,在抓紧吞服丹药回气的萧令姬目芒闪烁,面上带有一丝惊色。
分明才斗了不过堪堪一刻钟,云上那三人已是打出了真火来,手段齐出,所过之处俱是山崩石坏,浓烟四起,叫外人生不起什么插手的胆气来。
萧令姬知晓,虽同为大天真传,但在这些真传中也是有着高下之分。
而陈珩、吕融两个无疑便是真传之中的绝巅。
将来若无意外的话,也理当晋位成为道子。
似如此人物,若是仅一个的话,倓素尚还能应付。
可若再加上一个的话,那倓素便绝无胜理,落败必是迟早的事……
“不好!”
这时萧令姬秀眸忽然睁大,神情肃然。
几乎在她失色的同时,倓素忽做狮子怒吼,向前重重一踏,显化出四面六臂的乌刍宝盖明王相。
百丈明王屹立天中,四张面孔皆呈出忿怒毁灭相,六臂有黑焰熊熊萦绕,声势骇人,衬得他脑后那面刻有铁棘刀林的宝盖更是森然。
不过未等倓素继续发力,吕融长啸一声,一条艳艳魔光震得山摇地动,直升到了霄汉之上,朝那百丈明王相兜头刷落!
同时陈珩处亦是传出一声大震,雷霆轰吼,群山相应,叫四野都是绚烂迷蒙,似忽笼在了一片青紫华光中!
“……”
倓素退无可退,反而不再驱运宿命通,眼中重回黑白两色。
他六臂一合,一圈乌光如涌浪一般翻流不休,须臾结成一座死寂丛林,将他周身严实护住。
雷光与魔气齐齐爆开,霎时飞沙卷石,势不可当!
而这动响也未持续多久,又过得半炷香功夫,随一声雷响,空中忽有一道人影坠下。
那人落地后踉跄几步,身形略有些不稳。
“兄长?”
萧令姬吃了一惊,忙飞身上前,将倓素搀定。
这时她见倓素嘴角血渍清晰,两只衣袖都是烟熏火燎,宝光黯灭,难得露出些狼狈之相。
而不待萧令姬开口,倓素摆摆手,上前一步道:
“两位,我方才的手段,应可保下那半截元佐王芝罢?”
倓素自非是那等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的蠢物。
他心头实则有数,单一个吕融他就没有必胜的把握,更莫说是隐隐比吕融还要强出一线的陈珩了。
这两人联手一处,放眼偌大众天宇宙,同境之内能同他们撄锋的,都是寥寥无几。
那他之所以执意要斗一场,也不过是明白吕融性情,知自己若不显露些手段,怕无法轻易将那小半截元佐王芝带走。
倘使吕融这疯人执意要纠缠,那多少也是桩麻烦事。
此刻听得倓素话语,因此处到底是妖族的地头,而守山的黄熊境界深厚,并不好惹,若斗下去,被察觉那便不妙了。
在稍作思忖后,吕融还是勉强抑了心中战意,看向陈珩,问道:
“不知陈真人意下如何?”
陈珩不多在意,只是点一点头。
“也罢……”
吕融移了视线,对倓素道:
“和尚,你我都斗了也是不止三两回了,看来你亦是知晓吕某性情,才做此施为。”
吕融在面容苍白的萧令姬身上一停,似想到什么,心下一笑,继续开口:
“两位,今日便暂且别过了。”
萧令姬微微皱眉,心中莫名有股异样感触。
而倓素只是淡淡颔首,将袖一卷,便纵起一道金光飞远。
金光在飞得百里地界后,忽停在一座山头。
倓素站立原地,面色有些阴晴不定,双肩一颤,便张嘴连吐出几口鲜血来。
“这雷法,真是了不得啊……”
倓素默然片刻后微微冷笑。
他五指箕张,忽从胸口处缓缓扯出来一缕近乎微不可察的雷光,注目良久。
萧令姬见那缕雷光虽是紫青颜色,但内里却隐约能见零星金光。
一股阳烈无俦,日月不能比其刚,恢恢荡荡,绵邈无际的法威短瞬传出,又眨眼不见,叫人只疑心是自己的错觉。
“这雷法?”萧令姬脸色有异。
“不管是不是太乙神雷,这等声势,此人比我想的,还更要……”
倓素摇摇头,声音莫名停了一停,半晌后才继续道:
“八派六宗有此人物出世,将来恐非众天之福啊,左右已得了王芝在身,今日便先让他一时罢……”
萧令姬自无异议,同样也是如此心思。
而与此同时,另一处。
在同吕融互换过传讯之物,各自施礼作别后,陈珩也不多耽搁,将剑光一纵,便没入云空深处。
因修行的功法神通缘故,吕融与萧令姬皆需元佐王芝这类大药,或用来压制意马心猿,或用来和合阴阳,点化魂灵魄圣。
但此物对陈珩而言却用处不大,无论是在何处,眼下的他都用不上这一类外药。
故而在一番商议下,陈珩也是将手里的元佐王芝拿出,又同吕融交换了赤燔真。
不过以赤燔真之珍贵罕见,吕融此时身上也并无多的了,先前他交予陈珩的,已是手中最后份额。
两人因此也是互换了符讯,约好在丹元大会之前,吕融要将那赤燔真送至陈珩手中。
此刻陈珩一路向前而行,在过得约莫一刻钟功夫后,他终是见到一座高耸危峰。
峰势峻巧,笔直若削,似一柄倒悬神锋般直插天中,连罡风流云都只在峰腰处,吹得松涛呼呼卷动。
“应是此处了。”
陈珩心道,他将剑光一按,落了云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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