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不到晌午整个皇宫里便传开了消息，就连苏苏这样消息闭塞的人都清楚的知道：吾南皇带着精兵十万亲自上阵，我军节节败退，数城失守。

    气氛一下子因为这个消息而变得紧张起来，一直没有机会知道战事如何的苏苏也第一次感受到了战争如此之近。

    仍然是两国交战，只是如今她已经身在这里。

    “娘娘，娘娘。”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叫声打断了苏苏的思绪。正了正神色，苏苏抬头问眼前上气不接下气的黛儿，“什么事情这么急？”

    “娘娘，黛儿刚才路过毓璃宫的时候听毓璃宫的宫女说，皇上和大臣们商议的结果是要御驾亲征呢！”

    “什么？御驾亲征？”苏苏陡然起身，瞳孔被惊讶与愕然充斥。

    御驾亲征？他要离开皇宫去前线作战？

    对，他常常去前线作战的，过去的五年里他也常常这样的，她怎么会忘了这个？

    “是啊娘娘，听说战事非常紧急，皇上已经定下一切，过几天就出发。”

    “过几天就出发？”苏苏再一次惊慌出声。

    “皇上现在在哪？”她如此着急，声音中甚至夹杂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惶恐。

    愣了愣神，黛儿随即给她让一条道，“皇上刚才在毓璃宫。”

    闻言，苏苏就要冲出去的脚步一停。

    原地愣了约莫三秒钟的时间，苏苏凝了凝眉，终于还是迈开脚步。

    *

    下晚的阳光渐渐淡去，夕阳给毓璃宫笼罩了一层薄薄的烟光，看起来庄严而又不失美感。

    苏苏一步一步的向毓璃宫靠近，晚风带动了缕金流彩暗花裙的衣摆，看来飘逸生姿。

    “懿贤妃娘娘吉祥。”不知不觉，一个略显眼熟的宫女竟然已经站在眼前和自己行礼。

    “免礼吧。”思绪转动之间已经忆起面前这位正是常跟在慕柔之身边的婢女，苏苏问，“皇上在里面么？”

    “回娘娘的话，皇上刚刚离开不久。”侍女恭卑道。

    “刚走啊……”喃喃自语着，苏苏抬头望了望面前这偌大的宫殿。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这里，他却已经走了。

    在心里微叹一声，苏苏别过身子，似乎转身欲走。

    “好不容易来一次怎么这就走了？”莺声细语扯住了苏苏的思绪，苏苏顿住脚步。

    “柔之。”转过身，苏苏扯起嘴角。

    看着她的笑容，慕柔之挑了挑眉，随即上前一步笑，“你笑得还真难看。”

    笑容一瞬间僵在唇边，苏苏收起情绪，“柔之，南歌现在在哪？”

    “皇上？”慕柔之不缓不慢的出声，“刚才有大臣来请皇上，皇上急匆匆的走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柔之！”她以手扶额，好半天才似疲倦的长呼一口气，“柔之，我想见他，求你帮帮我。”

    “你想见他还要求我？”慕柔之故作讶异道。

    “我……”苏苏沉默。

    不明白为什么忽然之间他便不见她。忙向来是一个借口，他用这样的借口躲避她，为什么？

    打量了她良久，慕柔之勾了勾唇转身。

    看着她转身，苏苏失望的阖了阖眼睛，正准备转身，她的声音却再次传过来。

    “你先回去吧，我会帮你和南歌说的。”

    苏苏的眼睛闪过微光。

    “谢谢你。”看着她的背影，她由衷的谢。

    “不用。”没有再看苏苏一眼，慕柔之一头扎进了宫殿。

    *

    当时间到了第二天晚上的时候，焦躁的情绪愈来愈深的席卷苏苏。

    不知道慕柔之是不是有传达她的话，于是早上还是不安的去找他。结果仍然是忙于政事无暇见她。

    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他是真的忙，所以才会没有时间见她。可是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几分钟而已，她不相信他会忙成这样的程度。

    他不见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自己倒好一杯茶，苏苏看着袅袅升腾的雾气，久久不动一下。

    一层层的猜疑不断的袭来，她有些惊慌的端起茶盏握紧。

    心里细细思量着入宫来的一起，整个人却愈发的不能平静。

    成为侍茶宫女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意外，所以之后发生的事情全部都是意外中的意外。也就是说，他的心本就不在她身上，如果她没有出现在御前，她还是一个宫女，他还是高高在上的锦帝。

    之后呢？

    身体渐渐发抖，茶水不断溅出。

    纳她为妃，一再向她表露他对她仍有余情，却从未深入的许她一个承诺，甚至常常会想不起她。

    她好像真的只是他深宫中的妃子之一，他是皇帝，所以他宠她爱她是理所当然。至于这份爱是不是跟别的妃嫔有区别，是，也许是，年少时的情感也许让他有些念念不忘，于是就成就了他对她特别的兴趣。

    然而，兴趣之外呢？

    是不是她当真是另外一个瑶贵嫔，没有兴趣了，所以就被他扔……了？

    那么慕柔之那天的话呢？

    不对。

    她好像根本就摸不清楚慕柔之是一个怎样的人。她从来没有了解过她。

    她在为自己走在万劫不复的道路上加一把火么？

    会不会她从头到尾都准备看她的戏？

    啪。

    再无力气端住手中的杯子，苏苏神情呆滞的看着摔落在地的瓷器碎片。

    不知不觉，眼角竟然会微微湿润。

    有些害怕的抹了抹自己眼角的泪，苏苏用力的摇了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袋。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他一定只是在考验她对他究竟有多在乎。

    他不能这样对她，他不能……不爱她。

    抹了抹溢出眼眶的泪水，她步伐坚定的走出换月宫。

    *

    景乾殿。

    “皇上真的要御驾亲征？”

    殿内，慕柔之看着地图向锦帝道。

    “战事紧张，不得不去。”锦帝看着地图简言。

    “大军好像现在在袖城不远的地方？”看着锦帝做的标记，慕柔之忽生兴致的一把抽过地图。

    “怎么？”锦帝抬首看她。

    “嗯，是的，紫云山也在这里。”慕柔之看着地图喃喃道。

    “爱妃也对紫云山有了解？”锦帝生出兴致。

    瞥了锦帝一眼，慕柔之勾起一抹深笑，“这么多年来，袖城的宝藏一直为各路人所追逐，却无人可以找到。当年的平阳侯夫人廖宓儿早已失踪不见，平阳侯又早已隐居，所以所有人都将注意力转到传说里世代守护宝藏的神秘帮会千夜会上，原本臣妾是不知道千夜会的人居住紫云山的，可是若干年前臣妾的苏苏好姐妹失踪，千夜会大肆找人最终暴露险遭大祸，臣妾怎么能连这个都不知道。”

    “知道又如何，紫云山机关阵法重重，朕好像还没有听说有人上得紫云山。”

    闻声，慕柔之沉默了一会儿，良久才算计着喃喃道：“看起来苏苏是有这个本事的。”

    “你在打算些什么？”锦帝忽而眯起眼睛看她。

    “啊？”慕柔之凤眸一转，收起狡黠的目光，忙笑岔开话题，“苏苏昨天来找过臣妾呢，臣妾答应她要和劝劝皇上您去见她呢。”

    眸中的情绪忽而柔和许多，他静了良久才和慕柔之继续说话，“你也会愿意帮她？”

    “我……”慕柔之一时竟然无言。直到脸憋红了她才迟迟出声，看似沮丧，“看来我这辈子是没什么大前途了，居然会对她心软。”

    “原来你没有那么讨厌她。”了然一笑，锦帝看来并不惊讶她的话。

    “我和她毕竟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其实她很好。”她深呼一口气道。

    闻声，锦帝笑了笑，“没想那么狠心的人也会念旧情，看来朕不用担心你会在朕不在的时候篡夺皇位了。”

    “那可不一定，你最好还是带上臣妾一起出征的好，免得臣妾一无聊起来就联合父亲发动政变。”

    “你那年事已高的父亲还没有死心么？”

    “皇权可是慕家人的终身追求，就算没有他还有臣妾的哥哥呢，您不会放心我一个人在后宫里的，是吧？”她眨了眨眼睛。

    “怎么会有那么喜欢去前线看打仗的女人。”锦帝摇头，目光里显出几分玩味与思量。

    “总是要换换口味，老是跟一群女人斗总会厌倦的。再说了，臣妾还要负责将菡小主一起带出宫呢。”她笑着解释。

    “皇上，平南将军求见。”慕柔之话音刚落，傅公公忽而跑了进来。

    顿了半刻，锦帝道：“让他进来吧。”

    “是。”傅公公垂首退下。

    “哎呀，是平南将军呢，看来臣妾不能留了，臣妾告退。”慕柔之叹口息道，锦帝弯弯唇算作默认她的告退。

    “皇上，前方传来消息，我方大军被逼退回玉沼河，兹国军对来势凶猛，情势不容乐观啊。”一进屋便拿过地图铺在桌上，平南将军面色严肃，甚至没有看一眼从身边走过的慕柔之。

    “玉沼河？”锦帝蹙眉，复而坐下，目光锁在地图上，“玉沼河一直是非常有力的地理位置，绝不可失了这块。”指着地图上的某处，他沉吟道。

    回首看了眼两个探论的人，慕柔之觉得无趣的转身。

    不想，殿外的一把声音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

    殿外。

    “傅公公，皇上在的吧？”喘着细气，苏苏向守在门口的傅公公问。

    “贤妃娘娘。”看到苏苏的一瞬傅公公有些欣喜，欣喜在转瞬后又变为一丝难为，“娘娘，皇上在忙。”

    苏苏的脸色顿时微微变了变，“忙也会有空见我一眼，你去和皇上通报，就说我找他有要事，他一定会见我的。”

    “娘娘。”叹了口气，傅公公一脸为难，“您还是别浪费精力了。回吧。”

    “可是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

    “娘娘莫要为难奴才了。”傅公公的脸色也不甚好。

    没有再继续央求，苏苏凝了凝眉心。

    不见……他不见……该放弃么？就这样放弃么？！

    “傅公公，我非见皇上不可。”

    言罢，她大步向前，似乎想要从他身边走过。

    “娘娘不可。”伸出手，傅公公拦住她。

    不甘示弱，苏苏一掌推开。

    没有预料到她会有些功夫，傅公公一愣，但随即整个身子一跨拦在她面前，“娘娘何必。”即便他有些功夫也破不了他的阻拦。

    “我……”深知没有可能打过他，苏苏懊恼的沉默。

    该怎么办？软硬皆不可……

    一丝绝望染上她的眉梢，她眸中尽是寂然。

    “唉……”长叹一口气，傅公公无奈的摇头喃喃道：“算了算了，老奴豁出去了，就这一次，就这一次……”

    眸中霍然有了神采，苏苏激动道：“公公愿意放我进去？”

    “娘娘稍等，平南将军正在议事，待将军出来之后您再进去。”傅公公依旧一脸无奈，苏苏却因此有了笑颜，“谢谢公公……”

    *

    静静的听着两个人的对话，慕柔之停下脚步想了想。约莫过了几秒，她的眸中忽生一丝光彩来。不再向前，她转身轻轻走至景乾殿外殿梁柱后的阴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