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你说……如果她从头到尾都是处子，该如何有身孕？”

    看着呆愣的苏苏，锦帝唇角带笑一字一句道。

    “你什么意思？”苏苏眼睛霍然睁大。

    “没什么意思。”再不多说一个字，他忽而魅惑的笑着上前搂她，“或许我们可以。”

    猜疑的思绪顿时清空，苏苏用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向后退了退，然后大红着脸防备的看着他，“南歌，我有事情要和你说！”好像人在情急之下反应总是特别的快，脑袋里忽的闪过一件事，她想也没有想便在这个时候提了出来。

    “可以以后再说。”他不理。

    “非常重要，我现在就要和你说。”她亦坚持。

    他终于半笑着点点头，“说说看。”

    “南乐他……他……”这才觉得这其实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苏苏犹疑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九弟怎么了？”他挑挑眉。

    “菡小主……”终究还是小心翼翼，她试探道：“你对菡小主有印象么？”

    “菡小主？”微眯的深眸中忽而掠过一道微光，他道：“我对她的印象很深。”

    “很深？”苏苏的心微不可觉的沉了沉。

    高深的眸光移至她身上，他勾了勾唇，“不要紧张，我只是想说——你猜我究竟会不会知道夏菡儿和墨南乐的事情？”

    苏苏到吸一口冷气，“你……知道？”

    “如果我连这个都不知道，还做什么皇帝？”他笑得深邃莫测。

    苏苏顿时松了口气，紧接着又紧张起来，“你会不会……会不会……”

    “会不会成全他们？”锦帝直接打断她，复而诡秘一笑，“去告诉我的好九弟，让他亲自来和我谈这个问题。”

    “你不会怪他？”苏苏追问。

    “会。”他斩钉截铁，将她微惊的神色收入眼底，笑，“我会告诉他，他之所以忍受着现在的煎熬完全是他自作自受。”

    “什么意思？”苏苏下意识的问，话一出口她却已经恍悟了什么，笑容顿时染上她的唇角，“你在怪他和你生疏了？”

    “倒是终于聪明一次了。”他揉了揉她的脑袋，言罢起身，“好好休息。”

    “你做什么？”空烙的感觉随着他的起身瞬间袭来，她下意识的追问。

    侧首，他的唇角溢出一丝魅笑，“你希望我做什么？”

    “什么也不。”瞬间盖起被子将自己的脑袋埋进去。

    看着她的样子，他无声的笑了笑，直到笑容有些冷了，他才缓缓踱步至案前打开奏折坐下。

    听到脚步声渐渐离去，苏苏这才敢将脑袋缓缓伸出来。

    整个大殿灯火通明，一眼望去，空荡荡的寝殿里只有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认真的批阅奏折。

    他好像……真的很忙。

    凝着眉，她将手中温暖的被角握紧。

    心在纠结中渐渐平静下来，在痴痴的看了那抹背影不知多久之后，睡意逐渐袭来，意识渐渐涣散。

    终于，沉沉睡去。

    *

    一阵嘈杂的声音让苏苏不悦的皱了皱眉头，紧接而来的低沉责骂声让苏苏渐渐从迷离的状态里清醒过来。

    琳儿被傅公公撵着哭啼着离开的样子让苏苏原本只清醒三分的思绪扩散到五分，而床边在蒙蒙亮笼罩下的明黄色则是让她的思绪瞬间完全清醒。

    “怎么了？”支撑着起身，苏苏问。

    “醒了？”锦帝回首。

    “嗯。”苏苏点点头，却是一脑袋的疑问。为何昨夜只是一个闪神便睡了这么久？中间可有发生什么？现在又是什么时辰了？

    “娘娘，打扰了您安寝实在是罪该万死，请皇上和娘娘责罚。”傅公公上前一步请罪，锦帝直接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下去等着吧，朕待会儿出去。”

    “是，皇上。”傅公公小心退下。

    “琳儿怎么了？”苏苏问。

    “没什么，伺候的不利索罢了。”锦帝边解释边在床沿坐下。

    苏苏恍悟现在约莫是早起的时间，于是顿时心生不解，“你整整一夜没睡？”

    “战事不乐观，边境又生事端，过几日也许不会那么多事。”他轻道，语气有三分疲惫，看了看她的睡颜，他又道：“再休息一会儿，我该上早朝了。”

    “哦。”看着他沉默了良久，苏苏点点头。

    亦凝视她良久，他终究是无声退去。

    有一丝怅然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苏苏重新钻回被子里。

    他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要承诺任何事，那么，她真的只是他后宫三千之一么？

    *

    晌午小憩片刻之后苏苏去找了楚楚。楚楚常在御前，由她去给南乐递话该是最为合适，再回到换月宫的时候已经是下晚的时间。

    再次将茶盏全部拿出来，苏苏煮水泡茶，然后开始游戏茶乐。

    啪。

    一个茶盏被摔在地上，屋外的宫女内监皆一哆嗦。

    啪。

    再一个茶盏摔出门外，屋外的宫女纷纷躲开。

    看着一众人不明所以躲开的样子，苏苏这才停下动作为自己斟一杯茶。

    静静的用，慢慢的用。

    一遍一遍的让自己静下心来，却偏偏一闲下来就燥意从生。

    从现状看来，他好像真的只是当她是他的佳丽之一，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如果没事，他从不会找她。

    一遍一遍的跟自己说，他不断撩拨你的心不过是在和你玩感情，要抵制诱惑，可是一颗心却越来越乱。

    要问么？

    问问他，他在撩拨她一颗心的时候说得话可有一点点出自真心；问问他她于他是不是真的只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后宫三千之一；问问他他对她是不是还有一点点……旧情？

    真的要问么？

    将脸埋入手心，整个人疲惫万分。

    良久她抬起头深呼一口气。

    起身，走出大殿，整个人的意识好像被完全抽空，却又仿佛那么清楚。

    “娘娘，您这是去哪？”

    看到苏苏出门，黛儿忙跟了上去。

    “随便走走。”

    “可是……”不等黛儿再迟疑，苏苏已经从她身侧走开。

    想了想，黛儿还是果断的跟了上去。

    *

    傍晚的微风冷凉却吹不去积聚已久的烦躁。

    步伐缓慢的在皇城内漫步，整个一颗心茫然无措。

    眉头皱了又平，平了又皱起，久到已经不知今夕何夕此地何地却依旧纠结未果。

    “这是哪？”叹一口气，她环顾周围一圈无意识的问。

    “哦，这里……咦，娘娘，前面好像有人。”黛儿上前一步，还未答却被前面的人影吸引去了注意力。

    语落一抹丽影跳入苏苏眼中。

    是珍妃吧，她素来爱深紫这一色。

    其实不是不想避开，只是这园子避无可避。

    平静下心绪弯弯唇适应一下微笑的感觉，苏苏没有止步，继续上前。

    “贤妃娘娘。”两人相遇，相视一笑，珍妃更是微微欠身。

    只点点头，苏苏并不想多语，甚至准备擦她身边而过，她却又已出声，“这宫里有很多奇事，例如贤妃娘娘也会在这腊月天里出来看风景。”她的语气好平淡，声音里也没有太多的情绪，苏苏却被这一声吸引的停下了想要前进的步伐。

    “珍妃娘娘这莫不是在讽刺我？”记忆中眼前这位很是沉稳淡然，莫非也如后宫中多数女人一般爱争风挑衅？

    “那倒没有。”她仍是气度雍容，算是这个后宫里除慕柔之之外气质最好的女人。

    “只是有些惊奇会看到娘娘罢了，听说娘娘身体不好，一刻不离换月宫，很多姐妹们去探望都未见到娘娘呢。”她笑了，笑容很和善，看起来真的没有一丝想要讽刺的意思。

    仔细斟酌下她的笑容，苏苏抿了抿唇应她，“在宫里时间待的久了也会觉得闷，这才出来散散步。”

    “哦，这样啊。”珍妃从容一笑，“我还以为娘娘要去看淑妃娘娘。”

    “看慕柔之？”苏苏凝了凝眉心，显示出不解。

    “娘娘，这园子再向前便是毓璃宫了。”黛儿适时小声在一边提醒，苏苏如梦初醒。

    难怪她会觉得这一边略有陌生的感觉，慕柔之的寝宫周边她当真没有靠近过。可笑，随便逛逛居然会逛来这里。

    “我没有要去那边，黛儿，我们回去吧。”

    “等等。”她没有来得及回首，珍妃却叫住她。

    “珍妃娘娘还有何事？”她其实有些好奇这个女子的。

    她却没有立刻回她。

    深深的打量她几眼，她做思考状，“其实我在想，你看起来和慕柔之的关系也并不怎么样，为何她能容忍的了你受到如此盛大的宠爱而丝毫没有行动？”

    瞳孔因为她的话而一点一点睁大，苏苏看向她的目光里多了些许不可思议。

    她的胆子很大。她原以为她是个沉稳知世滴水不露的人，没有想到她会这样直接的点破。

    “珍妃娘娘可千万莫要这样说，娘娘许是误会了柔之吧，柔之并没有专宠到如厮地步。”她缓过神来寻着礼数回她，可是事实上她却不能确定。亲历了慕柔之设计凝婕妤的事件，她始终觉得她的心理有些……不正常？

    “是我误会她了么？”珍妃弯了弯唇似对她此言有些好笑，“可是待在这宫里五年，我就没有见过有像你这样得宠之势可以和她相比却依然完好的人。”

    她的话的确让她惊心了，她却必须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珍妃娘娘这话未免说的太过宽泛，如娘娘所言，之前的瑶贵嫔皇上可宠爱的紧。”那除夕之夜她的风头再无人能比吧。

    “瑶贵嫔？”珍妃挑了挑眉，随后说出一句让人心惊肉跳的话，“她不是已经被她害死了？”

    “你什么意思？”眨了眨眼睛，苏苏半天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打量了她一会儿，珍妃像是确定了什么，缓缓开口，“原以为你够聪明，看来是我看错了。”

    眼睛因为她的话一眨而不眨，苏苏愣了半天没有出声。

    珍妃看看她，目光里不无失望。

    “算了，今日恕我多言，就此告退。”话落，她已经带着侍婢离开。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干净，苏苏才从她的身上收回视线。

    “黛儿，我们回宫。”凝了凝眉，苏苏转身大步向前。

    “娘娘，怎么这就回去了？”她追着她问，她却只用两个字打发她：头痛。

    头痛的毛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一进换月宫苏苏便一头钻进屋子，不要一人伺侯。

    一直到晚上苏苏都将自己一个人闷在房子里。

    已经很晚很晚，却没有一点光亮。

    换月宫里大片漆黑。似乎很喜欢这种黑暗，苏苏一直坐在黑暗里，火炉因为太久没有照看而灭了，屋子里有些寒。

    双手抱住自己的双臂，她坐在床上望着不远处的绿幽发呆。

    是真的么，珍妃说得是真的么。

    除夕那夜她被他临时召去景乾殿只是为了让她与瑶贵嫔结下一个结，之后他又刻意送给她绿幽，在这之后他又对瑶贵嫔弃宠，让瑶贵嫔一腔怒意都结在她身上。

    只要旁人稍稍一挑拨，瑶贵嫔固然会恨急她，然后对她有一些行动。分明是一个陷进，只要她有行动便会万劫不复，只不过没有想到她的行动会这样激烈。

    是谁想出这样的方法除掉她。

    慕柔之么？

    那也得有人配合她，是不是。

    他为她……利用她？

    咬了咬唇，她将自己抱得更紧。

    *

    毓璃宫内，灯火通明。

    “对了，我又嘱咐孟太医准备些药，各宫姐妹又有福了。”用膳间，慕柔之看着锦帝道。

    “嗯，朕待会让傅如海去拿。”锦帝点点头。

    “都五年多了，皇上还真不嫌累。”唇角忽而一弯，慕柔之放下手中的筷子饶有趣味道。

    “再累也比不上爱妃累。”他亦笑，满含深意。

    “皇上。”

    一声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话，锦帝侧目。

    “什么事？”

    上前几步，傅公公在锦帝耳边耳语几句。几秒之后，锦帝缓缓地搁下筷子。

    “怎么了？”皱皱眉头，慕柔之问。

    “柔之。”他轻唤一声，黑瞳里泛着些许迷茫和慌意。

    慕柔之看着他搁下筷子，“怎么了？”她先是不解的问了一声，转瞬之间却又像是明白过来什么，道：“苏苏怎么了？”

    没有回答她，他无声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倏然起身向身后傅公公。

    “去换月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