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无法阻止的疯狂（下）

    “冥王之焰，赋予葬毁。”

    “古旧之终，新世之初。”

    “昏暝之寂，灼亮之间。”

    “祂已归来，愚者已灭。”

    低沉的如岩石滚落般的声音，从“哈迪斯之态”的乃布里乌斯口中吟诵而出。

    站在建筑物高处观战的达克并不清楚这是乃布里乌斯的本意，还是【契丹里亚的核心】与“异化暗眼”催生的“古旧力量”夺舍的结果。

    总之，乃布里乌斯只是伸出宽大的，布满眼球、毛发与各类奇怪皮肤的右臂，伸出那根像是在黑色墨水中浸染了数千年般漆黑无比的手指，对准奥尔加乘坐的瑟耶轻轻一点。

    一股漆黑的被白亮光环包裹的“射线”陡然射出，轻而易举地便击穿了瑟耶的右半边翅膀。

    虽说，经过了莱特的改造，瑟耶的灵魂已完全消失，留下的只是一具依靠外部机械装置，与奥尔加手中金属板操纵的躯壳，但急促的射线还是使得瑟耶的身躯剧烈抖动了一下，差点站立不稳，将奥尔加摔落在地。

    似乎，射线灼伤了瑟耶的神经，让他短暂陷入了凝滞状态，可乃布里乌斯指尖散发的属于“古旧神明”的能量，却让瑟耶的右半部宽大、健硕的翅膀开始迅速枯萎。

    十几秒钟，它便经历了缺血、发黑，发臭、发烂，最终凋零的一系列过程。通过乃布里乌斯手指释出的蕴含“古旧神明”力量的射线，比起索菲亚的“紫泯”来说，会让生物体更快老化。

    “让沙涅娃这个罪人出来，她对克鲁斯德的人类投放‘天罚之火’，就是与整个克鲁斯德人类为敌！将枪口对准自己的人类，算什么行政长官。”乃布里乌斯怒吼着，对准比他身躯小了30倍的瑟耶猛地踩去。

    好在，乃布里乌斯踩中的那半部分翅膀早已失去了供能，只剩下细微的皮肉和无法流通的血管耷拉在那里，奥尔加操纵瑟耶向后方轻微躲避，翻滚两圈，便脱离了乃布里乌斯的攻击范围。

    “乃布里乌斯！”奥尔加拿出了一只扩音器，将它快速简单组装好之后，放在了瑟耶的脑袋上方。

    接着，他拿出了连接着耳机的小型话筒，对乃布里乌斯喊道：

    “我不清楚你是否还保留着人类的意识，如果你还自认自己是人类的话，沙涅娃长官会单独给予你投降的机会。你应该清楚，反叛者，在任何克鲁斯德领袖眼中都是必将死去的存在。

    “抵抗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乃布里乌斯。如果你愿意投降，并回到核心堡垒地底永远沉睡下去，沙涅娃可以保证不会再杀害任何从贝洛格尔斯克逃离的人类和失落者。”

    “你们……你是说……”乃布里乌斯弯腰，用血色的大小不一的两只可怖眼球，看向奥尔加，愤怒道：

    “沙涅娃不仅……不仅投放‘天罚之火’杀害了这里十万多的人类和失落者，还……还要杀害侥幸逃走的人？”

    “当然！”奥尔加面色凝重，承认道：

    “沙涅娃长官并不会允许任何反叛者存活，即便他们投降或是放下武器。人类啊，一旦成了敌人，沾染了反叛的‘污垢’就不再被联邦视作人类了。可如果你这位反叛者的领袖死去，他们便可以自然回归克鲁斯德人类的范畴，成为受联邦保护的对象。

    “如此一来，沙涅娃将承诺不再进攻贝洛格尔斯克，任由这里的人类逃往任何联邦控制的城镇和据点，不再追究。乃布斯克也会得以保全，避免战火。”

    “沙涅娃代表的联邦委员会在人类面前已经毫无信用可言了。”乃布里乌斯一脚踢向瑟耶，将他连带着奥尔加一起踢飞了十几米后，对着沙涅娃走下的那辆“灰烬之初”战车，用更为低沉的，如大地震颤般的嗓音喊道：

    “当初瓦西里承诺给冰临城的居民面包、牛奶、房屋和安全，却最终让四万人殒命于‘旧日的花火’。格纳季承诺倾尽联邦全部军事资源，将‘无心人’与失落者彻底包围，围而歼之，却葬送了全部精锐，半数领土沦陷，千万人沦为‘无心人’和失落者。

    “而沙涅娃，你这个胆小鬼，不敢与我抗衡，却躲在居住层的大厅幕后指挥，你觉得你能逃得掉吗？我不怕告诉你，【契丹里亚的核心】已经与吾融合，就在吾之胸口，想要得到【核心】，就来拿吧，否则，我将与【核心】一起，带着你和联邦，一起毁灭。”

    从短暂的昏迷状态苏醒过来的奥尔加，刚睁开眼睛，就看到“哈迪斯之态”的乃布里乌斯朝着“居住层”的方向冲了过去。

    他明白，【契丹里亚的核心】所蕴含的浓重黑暗系力量，赋予了乃布里乌斯近似“焚黑视界”的效果，能够在任何掩体中找到任何目标。

    黑暗的力量本就在废土世界中随处可见，尤其是“天罚之火”的轰击，让这里充斥着带有浓郁之“殇”的辐射。

    “不能让乃布里乌斯接近沙涅娃长官！”奥尔加呼喊道，他企图进一步操控瑟耶冲上前与乃布里乌斯战斗。

    可当时莱特消除了瑟耶的灵魂同时，也消除了龙族强悍的恢复能力，失去了翅膀的幼龙，又无法使用任何能够压制“哈迪斯之态”的乃布里乌斯的魔源力。

    现在的瑟耶，更像是一只高级步兵，而非具有强大潜能的幼龙。想要恢复瑟耶的战斗力，只能把他带回后方，浸泡在药水里，通过仪器灌注能量，才能重新长出翅膀。

    眼见乃布里乌斯迈着沉重的脚步大踏步上前，奥尔加只能摘下“废土泥鳅”与瑟耶连接的铁链缰绳，狼狈不堪地在地上又是打滚，又是蹦跑，才勉强躲过了乃布里乌斯的脚掌。

    咚！

    咚！

    咚！

    沉重的脚步使得敢于上前的异能者们纷纷在乃布里乌斯脚下被踩扁，头颅与心脏尽数炸裂，失去了生命。

    那些自异能者体内飞溅的血液正好在乃布里乌斯的脚下形成了一朵朵象征着冥界与死亡的彼岸花。

    几分钟内，伴随着“哈迪斯之态”的乃布里乌斯指尖飞动，异能者们要么老化、枯萎，化作了一滩松软的皮肉，要么爆体而亡。

    顷刻间，第一批投入前线的1500名异能者就只剩下了不足130人。

    他们恐惧地凝视着同伴们死去的身躯，精神开始逐步瓦解，精神力迅速降低，即便奥尔加亲手枪毙了几人，也抵挡不住他们和剩余的联邦士兵一同向后溃退的步伐。

    “乌合之众！”站在建筑物高处的达克冷笑着观察这帮欺软怕硬的联邦士兵，腹诽道：

    “真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能打顺风局，打不了一点逆风局。对了，星野翔太，你的望远镜修复好了没有？”

    “快了，还差一点。”星野翔太将刚刚从旁边玻璃上挖出的两只圆形镜片，装填在了损坏的军用望远镜上，对准战场略微调试一番后，递给了达克。

    “好了，看个几十米暂时没有问题。达克，要知道，我可是‘黎明工业区’内最优秀的工人之一，除了我的师傅周大爷外，没有人能这么快用魔源力帮你修复好它。”星野翔太说着，指向了乃布里乌斯正在前行的方向，道：

    “我能够大致感知到沙涅娃的位置就在居住层附近，至于是不是大厅层，我无法确定。我们同为上层职业者，我又是异化的上层职业者，会对其沙涅娃的方向更为敏感一些。”

    “我看一看。”达克微微眯起眼睛，调整了望远镜的焦距，将呼吸的节奏尽可能放缓，略微寻找一番后，惊喜道：

    “我看到了‘太阳灰烬’的徽章，就在那处玻璃后面，还有联邦委员会的双头鹰旗帜。果然，沙涅娃没有停留在大厅层等着被攻击，而是躲到了居住层第五层。”

    “第五层……对了，我记得那里有一间乃布里乌斯长官偶尔使用的作战指挥室，那栋楼的顶端，还有指挥室附近是留了空间放置火炮等重武器的，沙涅娃挑选那里作为临时指挥部，显然是想把她自己放置于一个安全的位置。”星野翔太解释道。

    “等等，我还看到了‘血狼’。‘奉献组’的‘血狼’，还有5号‘序复者’‘暗献’，以及我们的老熟人，7号‘序复者’献炎。他们都穿上了诺瓦亚斯克护卫队的衣服，正在跟随其余的护卫队士兵一起上楼。”达克突然紧张道：

    “他们撂倒了几个守备的士兵，‘血狼’使用了黑暗系魔源力，把他们变成了齑粉，然后……然后取代了他们的位置。为什么，他们为什么现在不上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沙涅娃并没有到派出手下护卫队去阻挡乃布里乌斯长官的地步。‘血狼’他们三个只能伪装成护卫队成员暂时隐藏起来。一旦沙涅娃身边没人的话，就是她的末日了。我估计，米哈伊尔长官此刻应该就站在沙涅娃身边。”星野翔太尽可能分析道。

    “的确如此。可我……没有看到莱特。沙涅娃似乎没有叫莱特一起过来。”达克进一步观察着战场的局势，以便做出后续的行动。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莱特·苏格拉应该还在沙涅娃的老巢，也就是‘前08号’军事据点。”亚达罗尼伸了个懒腰，睁开龙族专属的金色竖瞳，轻而易举地就看清了“居住层”的情况：

    “对于沙涅娃来说，莱特是他的最后一张底牌，也许是莱特不够配合，当然更有可能是她想在真正危机的时刻再使用它。总之，现在沙涅娃是优势的一方，并不需要孤注一掷。”

    “既然‘血狼’他们已经过去了，我们还要去和沙涅娃战斗吗？”达克有些拿不准主意，放下望远镜，看向亚达罗尼和星野翔太，问道。

    “如果乃布里乌斯被击败的话，我们当然可以潜伏过去与沙涅娃正面对抗，可如果乃布里乌斯击败了沙涅娃，我们就只需要直接前往‘前08号’军事据点，救出莱特就行。”亚达罗尼分析道：

    “沙涅娃肯定在时刻接收着来自‘前08号’军事据点的情报，如果我们现在贸然前往，她肯定能反应过来，反而让我们陷入不利境地。最好的情况是，沙涅娃死去，这样一来，这里军队的指挥系统会顷刻间崩溃，到时候趁乱前往，就没有问题了。

    “现在我们要做的，只是等待而已。”

    ……

    回到正面战场，眼看异能者和联邦士兵的溃退已无法避免，瑟耶又被乃布里乌斯顷刻间通过蕴含“古旧神明”力量的射线秒杀，身为前任“奥德赛之矛”的失落者，现任联邦委员会战略团军事所“第一长官”，“阿特拉斯的落幕”战役总参谋的异能者奥尔加，被迫走到乃布里乌斯前方，伸出双臂阻拦他的前进。

    “哈迪斯之态”的乃布里乌斯似乎对奥尔加的行为产生了兴趣，他故意停下了脚步，用调侃的语气问道：

    “就凭你这个小东西，也想阻碍吾的前进？”

    “你？”奥尔加没有直接回答乃布里乌斯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你现在，究竟是乃布里乌斯，还是暗夜之主的使徒呢？据我所知，【契丹里亚的核心】创作之初就引入了大量来自暗夜之主的力量，佩戴者、使用者和融合者会被动接纳暗夜之主的理念，成为他的使徒和仆从。

    “别忘了，不止你一个人有【核心】，联邦委员会可是拥有其他的六枚【核心】。也不光是你一个人能够与【核心】融合，我也能够……与【核心】融合。变成怪物！”

    说着，奥尔加拿出了那枚代表着北斗七星中“开阳”的，名为【燃放生命的核心】，口中吟诵了一段赞美“光明女神”与造物主的咒语后，将呈现半火焰化绽放状态的【核心】放置于胸口。

    很快，剧烈地绽放刺眼光辉的火焰将奥尔加的身躯彻底包裹了起来，从外界来看，此刻的奥尔加，就像是——“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