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8章 蝉隐

    “真逝隐，假宇存！你们两个分别欠老夫一条命！”

    张凡犹疑之间，无边浩荡紫气，竟也被消耗的一干二净。

    没有了紫气的庇佑，此方永恒世界再度陷入震荡之中。

    “可惜啊，就差一点。”假宇存轻叹一声。

    作为此方世界的造物主，他隐隐感觉到似有无上玄妙道法，即将在此间孕育。只差最后一步。

    但一步之隔，便是天壤之别。

    “若是真能降生，烙印便会完成。凭借此印记，我这永恒虚无世界也将会诞生属于自己的真假之变，便可跳出无间轮回之外。左右都要死的。”假宇存思忖间，已然下定了决心。

    “我再为你争取最后些许时间。能不能成……”

    没有将话说完，银芒爆涨，冲出天外。

    永恒世界虽然看似再度稳定下来，但真逝隐跟张凡能知道，此间根基已失。

    距离彻底沦丧也用不了多久了。

    “真假之变，归于真神。”

    “而我这个天命子、分身，也将回归……”

    “他的体内。”

    “这便是所谓摆脱不了的宿命。”

    张凡已经隐隐知道，自己最后一笔始终都无法落下的原因了。

    “原来这真假之变，就连他都不曾彻底明悟。作为分身，自然无法超过本体。”

    张凡顿时有些释然了。

    而后心中一动：“如此说来，我对真假之变的领悟，竟已经不在本尊之下？这怎么可能？”

    在张凡一直以来的观念中，自己的本尊、作为一切幕后的主使，实力定然已达匪夷所思之境、或许能跟真神互扳手腕。

    他虽始终没有放弃要找其要个说法的念头，却从来不敢小觑本尊。

    不曾想现在却愕然发现，自己一世苦修，便已经能够跟他并驾齐驱了？

    这是张凡此前从未有过的想法。

    不曾想，不敢想。

    洞悉瞬间，一股无法遏制的野望，便于心中滋生。

    “孰真孰假，谁主谁分。”

    “犹未可知也！”

    “还有……最后的机会！”

    张凡知道，本尊必定在此方永恒世界之外等着自己。

    当此间破碎之后，在归于真神之前。他便要先一步将自己吸收。

    “但这恰恰是我唯一生机所在！”

    念及此处，看着眼前即将完工的画卷以及真逝隐，张凡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请借前辈头颅一用！”

    绘就真假画卷之笔，莫名出现、又悄然落下。

    重重点在真逝隐身上。

    真逝隐脸色不由浮现一丝错愕，他不明白为什么转瞬之间张凡就会出现如此巨大变化。

    “你们尚有重来时，我却未必有。”

    “还请前辈成全！”

    张凡见真逝隐在自己真迹之笔点墨之下，依然还能强存、只是身躯微颤，不由暗自心惊。

    并没有再度强加笔重，而是光华一闪、将自己刚才瞬间所悟种种，尽数传输对方知晓。

    真逝隐视线从张凡身上离开，看向永恒虚无世界之外。

    也不知究竟想到了什么，竟真的放弃了抵挡。

    身形黯淡，光芒渐敛，最终化作一颗死寂白点。

    徐徐落入张凡掌心。

    张凡沉默了片刻，朝着真逝隐陨落之处，肃然躬身、行了一礼。

    而后没有犹豫，将那死寂白点吞入腹中。

    虽然对真逝隐而言，陨落并非真正的死去。但能够牺牲一世，只为增添张凡一丝搏命胜机，已是恩重如山了。

    张凡抓住最后的时光，仔细品尝着真逝隐所留死寂光辉的味道。

    “死，不过是表象。”

    “真假大道，对于真逝隐前辈而言，虽不可见、不可知。但他却以生死意象，试图临摹代指真假造化。”

    “结果如盲人摸象，只得一隅。但，竟也当真有几分真假味道。”

    “大补！”

    仿佛得灵光一闪，张凡奋笔疾书，在真假画卷上又添半笔。

    而后再看向此方永恒虚无世界。

    他能够感应到，假宇存已经陨落了。

    正如假宇存先前所说，此界虽能独立山海而存，但毕竟只是虚无一片、根基全部都建立在假宇存一身修为之上。

    面对真神降世之威，根本无从反抗。

    不再是震颤，而是即将直接彻底崩溃。

    张凡落笔，在此方世界破灭之前，先一步将其点灭。

    “生者御于虚也，假之外也。”

    眼眸中，跟假宇存身上像极了的银白光辉一闪而逝。张凡将真假画卷上，最后半笔给补完。

    “不求完全解构真假之变，只求……”

    “胜过你！”

    左眼银灰，右眼苍白。

    脑海中同时浮现出垂垂钓、斩命、破阵、忘机、奇运、叠纸等成神客种种。

    “此为柴薪，点就真假之火！”

    亲手泼墨绘就的真假画卷，霎时间被付之一炬。化作唯有他才能看到的一团熊熊烈火。

    永恒虚无世界不再，张凡堕入归神终末。

    纵使已经在脑海中推衍了无数遍，但当他真的身陷其中，还是有片刻的失神。

    这是何等可怖的末世景象。

    生灵不复，山海不复。道湮不再，虚界不再。

    唯有一缕星辉，如神独目，高悬其上。

    又如东升之日，红霞溢满，纵越而出。即将吞噬一切。

    除了即将降临神以外。

    就只剩下了两道身影，如风中浮萍，还在苦苦支撑。

    一体同源，本尊本身。

    “还不归来！”

    本尊声音冷漠，如同族中长辈训斥晚辈一般。

    张凡只感到自己不受控制的，朝着对方飘去。

    吸引归附力之强，甚至还在归神之上。

    这一刻，张凡察觉到，自己仿佛跟周遭浩荡归神洪流格格不入。

    唯有跟前方本尊，隐隐相合。

    “这便是你的依仗么？”

    张凡心中冷笑。

    “分身归本尊，似乎本该如此。”

    “但今日，我偏偏要告诉你……”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什么理所应当之事！”

    张凡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不仅放弃了对于本尊吸引的抵抗，甚至反而加速冲向。

    即将归入本尊之际，一团真假火焰，自体内熊熊而燃、迸发而出。

    “愚不可及！”

    “真假造化，又岂能伤我？”

    面对张凡的反扑，本尊根本不为所动。

    口中轻吟：“真作假时，假亦真！”

    前一刻还在爆燃的大火，霎时间熄灭不见。

    就像从来都不存在一样。

    本尊冷冷声音传来：“这就是你的依仗？竟然妄想用真假大道颠覆，取我而代之……”

    话还没说完，本尊神情却是忽的一变。

    因为在张凡身边，竟然仿佛有一道道模糊身影浮现。

    真逝隐，假宇存，垂钓翁，轩辕宏，斩命主，破阵子……

    他们仿佛独立个体，又好似是从张凡身上孕育。

    “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归附么？”

    “我这一世，领悟诸多山海大道，更遍悟一众成神客根基。我对真假大道的领悟，此刻更在你之上！”

    “然而我却愿意全都给你，让我们合一吧！”

    张凡眼中有些癫狂，真假火焰熄灭之际，身形跟本尊撞在一处。

    宛如两枚水滴相融，霎时合二为一。

    但……

    一道道成神客身影，却是阴魂不散、现于其中。

    “还真！还真！”

    来自头顶的星光，越发浓烈。

    真假大道的载体，不受控制的朝着那高悬独目飘去。

    声音狰狞，一遍遍嘶吼着还真。

    但因为他人虚影的存在，使得真假之变，难以发动。

    每次在还真即将发动之际，都有另外淡淡的声音响起，将还真的进程打断。

    “还真！”

    “不还。”

    “还真！”

    “不还。”

    ……

    成神客虚影，并非当真是已经陨落的一众成神客。

    而是张凡用来区分自己跟本尊差别的锚定。

    唯有山海成神客，能够在山海不断重置中保留些许模糊记忆。

    这一世张凡跟一众成神客的接触中，他确定本尊此前在轮回中，并不曾跟成神客们有过交集。

    山海所有可能性，他所走过的路，曾经经历之事。本尊都有可能经历过。

    唯独成神客种种是例外。

    由此，可用来区分他张凡，跟本尊。

    细看之下，两滴水虽然融合。

    但后加入那滴，却沾染了某些别样特质。使得能够暂时独立存在。

    毫无疑问的，以本尊对分身的掌控，这种特异之处并不能持续很久。

    分身，终究只是分身。

    在被创造之初，就定下了无法反抗的宿命。

    寻常情况下，这些成神客虚影充其量只不过能为张凡延续片刻性命罢了。

    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但现在……

    处在归神终末之中，这转瞬即逝的时机，便足以扭转一切。

    距离坠向真神愈发接近了，然而那张凡却始终没有要放弃跟他对抗的意思。

    大有拉着他一起陪葬的念头。

    本尊终于彻底失态了。

    “你想死么！”

    “想死别拉我一起！”

    “只要能还真，便还能有一切可能。若是坠入真神，那便万劫不复、没有再来时了！”

    愤怒，惊慌。

    本尊种种丑态，皆被张凡看在眼里。

    他只是冷眼相对：“正是因为我不想死，所以才要舍命一搏！”

    星辉遍撒。

    仿佛彻底跃入世间。

    高悬之星，此刻已经宛若一尊大日，傲然独立。

    无论是张凡亦或者本尊，都能清晰无比的察觉到，依附在他们身上的真假之变已经越发稀薄。

    随时都有彻底离去的可能。

    “疯子！疯子！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本尊破防嘶吼道。

    “还真，还真啊！”

    张凡目光灼灼，生死绝境之下，他的心神反而愈发平静。

    察觉到一直等待的机会来临，张凡终于将一众成神客影像锚点散去。

    不再抗拒二人的彻底融合。

    本尊大喜过望。

    迫不及待地就要将张凡彻底吞噬，而后回归最初锚点。

    但……

    下一刻，仿佛吃到了一颗石子般，本尊不仅没有将张凡消化。反而磕的满嘴鲜血。

    “怎么可能！你怎么……”

    张凡狞笑：“没有了真假之变加持，你这所谓本尊，又究竟能比我强多少？”

    “就让我们，公平的一战吧。”

    “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说罢，张凡便朝着本尊扑杀过去。

    没有道法，没有神通。

    只有血淋淋的纯粹意志的拼杀。

    两道极其相似，又或者说完全一样的神魂，为了自身的生存、而进行着生死竞斗。

    不死不休。

    此刻他们仿佛遗忘了外界的归神终末，忘记了即将万劫不复的命运。

    眼中只有对方，誓要分出一个胜负。

    不计一切代价。

    其中惨烈，不足为外人道也。

    在外者看来，只一瞬之后。

    但对斗兽场中二人而言，却仿佛过了亿万年之久。

    “妈的，他妈的，你他妈的……”

    本尊奄奄一息，不停咒骂。

    然而回应他的，却只是张凡肆意的狂笑之声。

    水滴再度变动。

    二者，彻底合一。

    “终究，是我赢了。”

    作为胜者的张凡虚弱无比，心中却并没有那么欢喜。

    以分身吞本尊，继承了对方的一切。

    但此刻他却来不及细细查看。

    身躯残存真假之变，已然细若游丝。

    距离真神回归，已经无限接近。

    “好在，天不亡我！”

    “真假之变，只余一寸，也能发动。”

    “还真！还真！”

    张凡终于喊出了本尊先前已经呼喊了无数次的那两个字。

    再没有了另外的意念阻拦。

    短暂的停顿之后，真假大道，降临此间。

    漫天遍撒星辉，忽的黯淡了下来。

    就像是有一只无形巨手，抓住了天上大日。

    而后以不可抵挡充沛巨力，将其一步步，向下拖拽。

    张凡眼前，浮现一幕奇景。

    仿佛时光倒流，无数四溢璀璨星辉，徐徐重归星内。

    幽寂黑暗再度涌现。

    那冰冷的死寂，相较于神之光辉，却是反而更加令人安心。

    这一次实在是太过惊险了。

    距离真神最终降临，也只是一线之隔。

    将即将降临真神抹去，还真的重置花费了比以往加起来都要久的时间。

    但终究还是成功了。

    张凡脑海中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开。

    长舒一口气。

    他最后凝望着那尊淡去真神的身影，意气风发：“我能逆天改命，反夺本尊。今后便能破星诛神！”

    “你且等着！”

    仿佛感应到了张凡的思绪，在最后一刻，消逝星光猛地再度爆发了一瞬。

    而后隐于无形。

    滚滚黑暗随即而来，将张凡的意识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