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似是昨非人未挽

落九黎总觉得她忘记了什么。

    可是她却实在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

    这七重天上虽不算热闹，但是三万年来发生的不少事都历历在目……甚至于她在三万年前因担任水神住到这里以后，都能记住自己的凌清宫门前的大片的桃花每次开成海是什么时间。那自己究竟是忘了什么？

    落九黎走出凌清宫，随意折了一只怒放的桃花，心想着去八重天问问司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门前的桃花还不是一年中最旺盛的时候，粉嫩的花骨朵犹如待字闺中的女子，美丽而又羞怯。

    落九黎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自己好像记得……之前在桃花树下，见到过什么人，那人最喜欢一袭白衣坐在桃林中抚琴，不少天鸟都会因为美妙的乐声而盘旋在那片桃林之上……可是任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那人的样貌，也想不起来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她越来越疑惑，自己的记性什么时候这么不中用了，可要去找司命好好问问。

    “这位姐姐生的好生漂亮，不知姐姐这是要到哪去呢？”一生清灵的女生响起在落九离耳畔，她回头，只见一着宝蓝色彩锦的绝色女子正朝自己张望着，大眼睛闪烁着的，都是好奇。

    这人是七重天上的人？怎么自己从未见过？落九黎自小就是知书达理，这九重天上，没有几个女仙能像她这般知书达理又才学照著的，所以她并未表现出自己的疑问，而是微微颔首回到：“妹妹有理了，我不过是要去司命那里去问些事情。”

    那女子一听这话，急忙向前走了几步，亲切的挽住落九离的手：“原来姐姐是要去司命仙君那里啊，正好我也在司命仙君那里当差，咱们刚好一道呢，不知姐姐芳名是什么？我叫猫儿，是刚飞升不久的小仙，以后还要请姐姐多多照顾呢。”她乖巧的道。

    “我叫落九黎，是住在七重天的水神，以后有事尽可以去找我。”落九离则是微微躲开了猫儿伸过来的手，她不是很习惯别人的触碰。想到这里，她不禁回忆到，以前好像有个人最喜欢摸着自己的头眼角弯弯，宠溺的叫着自己九儿，在自己多次抗议无果之后也就随着他去了。那人，到底是谁？怎么自己现在一点都想不起来。

    猫儿也没再强求落九离，相反，她看着九黎的眼神微微有些打量之意，原来她就是那个水神落九黎么？落九黎此时也是一身平日最喜欢的白衣，袖口绣着几多波纹状的图案，云鬓高耸，眼波仿佛如那沉寂了几千年前的往生河水一样，也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周身仙气缭绕，一点也不像传说中说的那么残暴无常。

    落九黎水袖轻轻一挥，招来彩云一片，准备踏上之后向着八重天飞去。她回头冲着猫儿招了招手，示意她跟着自己一起乘。

    猫儿感激的笑笑，随着她站到了云端。这天上等级最是森严，其实本来像她这样的小仙，是不能随意出入七重天的，刚好今天司命仙君叫她到七重天上找点东西，这才遇到了落九黎。

    她再次转头看了看身边手握一直待放桃花的女子，云端的风微微吹起她的衣摆，倒真是应了那句“人面桃花别样红”了，怎么看也不想是传闻中一夜杀了冥界十二宫宫主，将冥界闹的天翻地覆的嗜血女子。

    猫儿对这些事也是道听途说。这九重天上的仙人无聊的自是不少，所以当这件事发生了之后，着实被人议论了好久。大家对此事的起因众说纷纭，可是绝大多数人都相信是因为水神和冥界的公主和昱爱上了同一个男人，而那人最后应该是选择了公主，所以水神一气之下才几乎灭了冥界。

    不过据说当年水神打到冥界内宫时，只见那公主和一个男人一起来阻止她的暴行，而水神见到那人，居然一瞬间就平静了下来，放下了杀戮的手。但这也只是传闻罢了，具体是什么情况，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吧。

    关于这件事的最后处理结果，就只有冥界和天界的几个品阶最高的神仙知道，像她们这种小仙就无缘得知了。她们只知道水神自那次事情之后便消失了一段时间，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后来她回到她的凌清宫，一呆就是几百年没有出来。看来这是她第一次走出宫门就被猫儿碰到了。

    “九黎姐姐，你去过冥界么？”猫儿试探着问道，扑扇的大眼睛中都是好奇。

    身边的景物还在以极快的速度后退着，但云端上的两人确实稳稳当当，连发丝都未有浮动。落九黎仔细想了想这番话，确实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去过冥界，只好如实回答道：“我不记得我去过那里，但听说那里也是个景色优美的好地方，我还准备等过段时间去转转。”

    “可是……”她这么一说，倒把猫儿疑惑的要死，怎么这人说的，和传闻一点都不一样呢。

    “到了。”落九黎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原来是她们已经到了司命的星辰殿。此时门紧闭着，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落九黎对着猫儿笑着说道：“还请妹妹去帮姐姐通报一声。”

    “好。”猫儿压住内心的好奇，走进了殿门。

    不多时，门内就传来了其他小仙的通报，邀请落九黎进去。

    司命还是老样子，一身青衣，手执不知哪些深奥的经书斜靠在殿前的青石床上，周围是翠竹环绕，倒还是那么有闲情雅致。

    他似乎对落九黎来找他并不惊讶。算算时间，也该来了。“小九来了啊，来，坐这里。”他拍拍身边的石凳，示意落九黎坐在那里。

    落九黎在这九重天上，挚友并不多，但是这司命却是其中的一个，要是仔细算来，这司命还是自己的半个老师呢，自己本是一朵冰凌花所化，在仙龄尚小时，司命指导了自己不少为仙的道理。所以见司命那么随意的样子，她也没有意外，走过去微微见礼：“仙君进来可好？九黎又来叨扰了。”

    “小九啊，你我二人还用那么客套干什么，来来，坐，你这几百年不出殿门一次，来我这里，还真是让我蓬荜生辉了，怎么，有事？”司命也没拐什么弯子，把书放下，直接问道。

    九黎坐下，笑笑道：“不瞒仙君，我这次来真的是有事情想请教你，”她面露难色：“我总是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可是任我怎么想，却都想不大起来……脑海中只是有一个大致的轮廓……”

    仙君眼中划过一丝了然，在心底叹了口气。果然你还是忘不了么？

    可是他嘴上却说道：“小九最近是不是累到了，毕竟活了这么长时间，忘掉一些事也是很正常的，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落九黎“噗”的一声没有忍住笑，那株被拿在手里的桃花都在颤动：“仙君你可真能说笑，我怎么会忘记你是谁呢？”

    “那你记不记得这九重天上的天帝和天后是谁？”

    “天帝是临爵上神，天后是茨曦上神。”

    司命坐直了身体，拍一拍落九黎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这样就行了，小九，你看你的记性好着呢，你忘掉的，不过是最不重要的那一部分，忘记了，也未尝不是好事。”

    九黎见从司命这里也问不出什么，只能告辞了。司命看着落九黎离开的落寞背影，那株桃花都被她垂到了身下，又轻轻叹了口气，“小九，忘了未必不是好事，若将过去拥抱太紧，怎能腾出手来，拥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