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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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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雁琉云的声音从车厢外传了进来。

    怜更全身一震,胡乱地就挣扎了起来。

    毓弋也是一动,怜更挣扎让他也不好受,只能死死把人往车厢壁上压,一边强压着声音问:“怎么回事?”

    车厢外的雁琉云似乎丝毫没发现自己破坏了主人的好事,只是正声道:“爷,现在已经快近午时,您自昨天回来,一直没进宫里禀报,现在是要直接回府,还是先进宫见过皇上?”

    怜更根本不管雁琉云在外面做什么,只是盲目地挣扎,毓弋压着他,用力一挺,怜更低低地呜咽一声,死咬着下唇,才没有叫了出来。

    “先回去。”毓弋沉声回道,低头见怜更脸色吓人,原本的怒气和欲望一下子就消失了,胡乱□□几下,悻悻地退出怜更体内,单手穿上了衣物,另一只手依旧握着怜更的手。

    “放……开……”稍微清醒了一点,怜更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才低低发出声来。

    毓弋死死捉住他的手,以防他挣扎,半晌才冷哼一声:“我要现在放手,你这小命就差不多了。”

    怜更合了眼,唇边居然挂起淡淡的微笑:“死了,也罢……”

    “因为我不是毓臻?”毓弋冷眼看着他。

    “你是毓弋。”怜更依旧闭着眼,低低说了一句。

    毓弋一怔,低头去看依在自己怀里的人,怜更却像是累极,终于沉沉睡去,没再说话。身上显得有点狼狈,大腿内侧还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显然是受伤了。

    几乎带着仓皇地用手帕给怜更拭净了□□,又给他穿上衣服,毓弋才将怜更抱到怀里,让他睡得舒服一些。

    细细端详,怀里这个人脸上的安静让人无法看出他刚才经历过什么,仿佛不过是一个虚象,仿佛不过是一场梦。

    过了很久,毓弋才轻轻笑,不再看他。手上依旧握着怜更的手,一丝丝传过去真气,见怜更的呼吸慢慢稳定了,悠长了,才松了口气,放开了手。

    “我是……毓弋。”

    一直回到九王府,雁琉云来掀车帘,毓弋瞪了他一眼,雁琉云只是垂首不说话,毓弋也懒得多说,抱起怜更,越过雁琉云便往怜更住处走去,雁琉云也便默不作声地跟在后头,等他使唤。

    毓弋把怜更放在床上,站了一会,见他依旧睡得安稳,这么搬动也不见惊醒,才轻手轻脚地给他覆上了被子,走出门去。

    “琉云。”看不见雁琉云守在门外,毓弋却似认定了雁琉云就在附近一样,轻唤了一声。

    雁琉云从一旁转出来,脸上依旧看不出表情,行了个礼:“爷。”

    毓弋看了他一阵,才道:“我到宫里去,你留在这守着吧,他醒了就让人好生照料。”

    “是。”

    “琉云,他现在是我的人。”意味不明地叮嘱一句,毓弋只是看着雁琉云。

    雁琉云微微抬头,又低下头去:“是,属下明白。”

    听到他的回应,毓弋才点了点头,快步离去。

    留下雁琉云站在原地,久久才往怜更的房间看去,门掩着,门后的人呼吸轻缓。

    为什么,偏要到这里来?

    日挂西山,天色已经转成橘红,两辆马车停在九王府前。

    雁琉云迎了上去,见毓弋跳下马车,转过头去,另一辆马车上下来的,却是三皇子毓臻。

    “琉云见过三爷。”

    雁琉云行过了礼,毓弋才吩咐一旁的下人道:“今天三哥留在府里用晚膳,跟厨房说一声。”等下人应了去,他才笑着引着毓臻往里走,一边问雁琉云,“怜更呢,起来了没有?”

    “回禀爷,怜少爷自您出去以后,一直安寝,没有起来过。”

    毓弋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便已听到了一旁的毓臻道:“怜儿平日这种时候正是毫无睡意,怎么劝都不肯去休息,没想到九弟居然能让这孩子去睡。”

    毓弋回头,笑着应:“今天只是例外……大概是早上起得早了,现在补眠吧。三哥特地来看他,我去把他叫起来。自中午睡到现在,睡得太多对身体也没有好处。”

    “也说不定这时他饿了,已经醒了呢。”毓臻笑了起来,示意毓弋带路。

    雁琉云跟着两人后面,三人走到怜更房外,雁琉云自然候在外面,毓臻迟疑了一下,也站住了脚:“九弟去唤就好了,等三哥给怜儿一个惊喜吧。”

    毓弋微一挑眉,也不说话,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很安静,一切就像中午离开时一样,甚至连床上睡着的人也像是未曾动过一分,维持着毓弋离去时的姿势,沉沉睡着。

    毓弋走了近去,见怜更依旧合眼睡着,呼吸却有点低促了,脸上不同平日那病态的苍白,而是染着一抹不自然的晕红,不禁心中一惊,伸手便要摇他。

    手只是刚触及怜更的脸,便已经感到异常的温度从指尖传来,下意识地伸手抚上怜更的额,微暖的手心只感到一片烫热。

    “怜更,怜更……”急急地唤了几声,毓弋又伸手轻轻摇了怜更几下,床上的人只是微微皱起了眉,似是难受,却没有睁开眼来。

    “怎么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毓弋一抬头,就见到毓臻快步走了过来,想是听到了他的叫唤声,眼中是一丝隐约的焦急。

    没等毓弋说话,毓臻看了看毓弋的表情,又看了床上的怜更一眼,脸色一变,走到床边,反手以手背试怜更额上的温度,半晌才沉声道:“去请大夫。”

    “琉云!”毓弋唤了一声,雁琉云也早在门口候着,听他这么一叫,自然知他的意思,没等毓弋说完,就转身应了去。

    毓臻意味不明地看了毓弋一眼,坐到床边,轻柔地将怜更扶起,让他半靠在自己怀里,细细地用衣袖拭去他两鬓未干的虚汗,一边轻道:“九弟,让人盛一盆温水,拿上干净的布送过来好吗?”

    毓弋迟疑了一下,走了出去,半晌才走回来,见毓臻坐在床边,搂着怜更,怜更眉头紧锁,无意识地张着口低喘着,脸色苍白得吓人,毓臻一直轻轻抚着他的背,眼里居然是淡淡的痛惜,忍不住心里一阵冷笑。若是心痛,当初何必送来,现在装这模样,做戏给谁看呢?

    表面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走过去,轻道:“他这么难受,输他一些真气,可以缓解他的痛楚吧……”

    “不行。”毓臻想也不想便道,态度之强硬让毓弋吓了一跳,半晌才听到毓臻说,“怜儿身体太弱,平时小发作时输一点真气,自然可以缓解他的痛;可是现在病成这样,若还以我们所练的阳刚之气输入他体内,他根本承受不起,那会要了他的命的。”

    毓弋一怔,心里居然浮起了一抹后怕。如果不是毓臻跟着自己回来,如果不是毓臻在……

    紫舟捧着水走进来,放在一旁,又退了出去,毓臻取过干布,沾了水,拧干,细细擦拭着怜更的脸,又慢慢解开他的衣襟,要擦拭他的身体,却只是解了两个扣子,就停住了。

    微敞的衣服下露出略嫌白皙的皮肤,胸前有一片红肿,却是早上在马车时毓弋给拧的。

    毓臻似乎怔了一下,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有回头看毓弋一眼,又把扣子扣上。

    房间一下子死一般地安静了下来。

    毓弋站在一旁,下意识地握手成拳。

    不一会,雁琉云就带着大夫跑了进来,号过脉,大夫就直摇头,一边慢条丝理地拿出银针来。

    毓弋忍不住想说话,却被毓臻一把按住,示意他少安毋躁。

    等那大夫下过了针,又写好药方,才听到他道:“这药喝下去,今晚能醒过来就行了。”

    “否则呢?”毓臻皱了眉问。

    “否则……就要看他的造化了。”大夫大概是雁琉云临时捉来的,也搞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对毓臻毓弋不见敬畏,有点不满地道,“我说你们是怎么照顾病人的?他这心脉的病应该自小就有了吧?你们怎么能让病人受刺激?平时也不让他休息好,太操劳对身体本来就无益,还让他情绪激动,这不是明摆着要他死么?”

    “大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人……”雁琉云正要喝住那大夫,却被毓弋止住了。

    “行了,琉云,你让人拿着药方去熬药吧,把大夫带去客房安顿下,晚上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雁琉云应了,见那大夫似乎还有不满,连忙拉了人往外走,一边低声警告。

    等两人走得远了,毓弋还能隐约听到那大夫嚷嚷:“皇子也不能这么不把人命当一回事啊!”

    苦笑一声,转过头去,看到毓臻熟练地换着湿布给怜更擦拭,怜更依在他怀里,似也渐渐平缓了下来,两人看上去就似从来就是一体的,没有一丝隔膜,反而是站在一旁的自己显得多余了。

    毓弋抱着胸默不哼声地站在一旁,站得远远的,看着床边两人,怔怔的不知想着什么。一直等到紫舟捧着煎好的药走进来,看到这情况似乎吓了一跳,差点把手中的药打翻,毓弋才反应过来,一伸手接了过去。

    “出去吧。”没看紫舟,只是淡淡地交代了一声,毓弋便拿着药走到床边。

    毓臻放下手上的布,几乎是习惯地伸出手接过了毓弋手上的药。

    毓弋愣了愣,笑道:“三哥,喂药的事,还是让下人来吧?”

    “不必了,他们不懂。”毓臻只是一心一意顾着怜更,手上捧着那药,轻轻吹了几口,散去热气,仰头便自己含了一大口。

    毓弋还没说出话来,就看到他低头吻上了怜更的唇。

    等药渡尽,毓臻又含过一口,依旧嘴对着嘴地给怜更喂下去。动作的熟练,让毓弋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这是第一次。

    如此几次,一碗药便喂尽了,毓臻随手取过湿布,细细给怜更拭去唇边残留的药迹,才抬头看站在一旁什么话都说不出的毓弋。

    “三哥越矩了,九弟别见怪。”歉意一笑,毓臻道,“怜儿这孩子自小在我身边长大,刚拣回来时气息奄奄连太医都说他活不了了,折腾了我大半个月才救醒过来,对什么人都是一脸防备的模样,又花了好多心思才让他相信我,依赖我,所以看不得他受苦受累……”

    “臻……”

    毓臻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怜更一声低低的呢喃打断了。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怜更,却看到他依旧紧闭着眼,刚才那一声呢喃仿佛只是两人的一个错觉。

    “……怜儿?”毓臻低低唤了一声。

    怜更依旧没有反应,只是眉头锁得更紧,不知是虚汗还是喝下了药开始好转,额上微湿,毓臻又替他细细擦去,正离手,却被怜更无意识地拉住了衣袖。

    “怜儿,醒了?”毓臻柔声问。毓弋也上前了一步。

    怜更的手只是揪着毓臻的衣袖不放,没有回应,隔了一阵,一直紧闭的双眼慢慢开了一线,眼中无神,只有一丝茫然。

    “臻……臻……”过了一阵,又似累了地合上眼,只是低低续续地念着,叫得人心中凄惶。

    “我在这,我在这。”意识到怜更意识不清,毓臻还是一句一句地应着他,反过手来握住了怜更的手。

    低声安抚让怜更脸上慢慢浮起了一抹安稳的浅笑,揪着毓臻的衣袖的手虽然无力,却始终没放松一丝。

    “臻……”半晌却又折腾了起来,依旧低如梦呓,“不要……不要……怜儿会听话,怜儿会听话的……再不敢了……臻,臻,臻……不要赶怜儿走,不要……”声音越渐哽咽,怜更的呼吸也渐渐急促了起来,无意识地往毓臻怀里蹭,“不要……做梦也不来见我……怜儿会听话的……再不要见周悠了……再不敢了……臻……对不起,对不起,臻……”说到后面,只是哭着反复地叫着毓臻的名字,不断道歉,泪从眼角不断落下,颠倒着叫,渐渐呼吸低促,断断续续调不成声,却还是死死地拉着毓臻的衣袖不肯放。

    断断续续的话语,也只能听到他在叫自己的名字,在不断道歉,毓臻心痛地抱着怜更,不断安慰:“我在这里,我没有生气,怜儿不要怕,不要怕,我在我在,怜儿不怕,不会赶你走了,不要怕……”

    早上被自己利用,遭受那样的对待,哪怕痛得叫出声来,也没有流下一滴眼泪,这时却哭得像要断了气,毓弋站在一旁,看着在毓臻安抚下慢慢平静下来,却始终不断不断道歉着的怜更,觉得一股无法承受的绝望扑面而来。

    这个人是毓臻的,从头到脚,他的记忆,他的心,无论在三王府还是在九王府,怜更都是毓臻的。

    毓弋第一次看到自己那始终淡定的三哥眼中露出了那么明显的惊惶与心痛,忍不住撇嘴一笑,怕是毓臻自己,也不知道吧。

    无情最是帝王家。

    自己也好,毓臻也好,谁都不会奢望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可以让自己付出“感情”。

    “再不会丢下怜儿了……所以,不要怕,不要怕,我就在这里,一直陪着怜儿,不怕,不要怕……”毓臻依旧低低地呢喃着,怜更在他怀里慢慢平复了下来。

    再不会丢下怜儿了。

    一直陪着怜儿。

    毓弋心中一动,便看到毓臻几乎同时抬起了头来。

    “三哥还是把他接回去好好宠着罢。”

    抢在毓臻之前,毓弋先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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