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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册立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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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把小家伙接到身边,在北风压雪的恶劣天气里,流言会像感冒病毒一样自行平息,可转眼入了冬,流言非但没有被压制住,迎着新年,大有势头更盛的趋势,长了飞毛腿一样,丝毫不受天冷路滑的影响,迅速在全国各地扩散开来,闹得沸沸扬扬,一发而不可收拾。

    流言亦有正确之处,况且被百姓人人参与其中,当成哈雷彗星撞地球似的世界末日级大事争相传诵,我又不能让朱祐樘下旨全抓起来砍了。只能关起门在坤宁宫里装聋作哑的过日子,好在这种自欺欺人的生活,我习惯了,也适应了——宫中之人必备的生存技能,皇帝都得掌握,我自然不能免俗。

    看得出,张鹤龄是真心喜欢小家伙的,经常带着民间的小玩意到坤宁宫来哄着他玩。只是背着人时,会长吁短叹;见到了我,几次欲言又止。我实在憋不住,趁上元佳节,张氏一家入宫饮宴,索性趁他去侧殿醒酒,追去一问究竟。

    张鹤龄借着几分酒气,长叹一声,“娘娘,我的亲姐姐呀!我是心疼你啊!”

    看着他异常湿润的眼睛,我不解,“这话从何说起?”

    “晗姐,你可知坊间如何传闻?都说我的好姐姐生不出孩子,心狠手辣的硬抢了那个郑金莲的儿子过来!您说,这,这算什么事啊!”

    我对流言内容不太感冒,背后议论的有好话才怪,却疑惑流言为何经久不衰,生命力旺盛得“欣欣向荣”。

    张鹤龄见我眼风飘忽,忙道:“晗姐,蜚短流长,防不胜防,更是有损于晗姐清誉,我这个做弟弟的有心无力,不知能做点什么,听着心里堵得慌啊!”

    我“哦”了一声,身为张家长子,我的“亲弟弟”,他在流言面前也没有立场发言啊。

    想了想,转天找来了谢迁,这个以贤能磊落著称的朝中重臣。彼时,小家伙正在我身旁努力练习翻身,肥嘟嘟的像个小肉球,咕庸咕庸的,很招人稀罕。伸出手指去逗逗,半梦半醒间,他会用小嘴咬住,轻轻唆着,自娱自乐。排除阴暗的身世,这孩子真是讨人喜欢,哭少笑多,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闪着世间最纯洁的光芒。想想也是,不管哪个角度去想,孩子都是家庭战争中最无辜的牺牲品。如果父母可以处理好一些极端问题,那就不会有像我一样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了。

    童年时的孤独无助,强作无畏,历历在目,轻叹一声,往事不回首。

    “谢大人可有主意?”

    “臣,臣惶恐!”谢迁慌忙跪地。

    我失笑,眼看着天下闻名的“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中的主角之一,最为能言善辩的谢迁,变得吱吱呜呜说不出下话来,怎能不好奇?

    “大人有话但说无妨,本宫不会怪罪于你。”

    “娘娘,现坊间流言不断,对娘娘和小皇子都非常不利,朝中百官屡屡上疏,请皇上册立小皇子为太子以正视听!臣想,此事,此事皇上定然还在瞒着娘娘。”

    “谢大人,你也上疏了吧?”我平静的问,谢迁屡次阻止选妃,肯排除众议为我说话,实际上是在帮皇上。他骨子里忠诚的只有皇室,只有他为之折服的弘治皇帝。

    “臣,臣愧对娘娘。”说着重重磕下了头。

    我扒拉扒拉小肉球,“谢大人说笑了,您何愧之有?不就是一个太子嘛,让皇上封了就是。”声音更加平静,平静到淡漠疏离。太子之位,皇权之路天下人觊觎,可在我心中狗屁不通!除了锦衣玉食外,这里有什么好的?高处不胜寒——哭不得哭,笑不得笑的。把我张慕晗放出去,照样吃得好穿得暖,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自由自在。

    “娘,娘娘,您,您……”谢迁竟激动得成了结巴。

    我大笑,这是大白一个。哎,追求不同吧,让他们这群被子曰诗云荼毒了榆木脑袋的“儒虫”懂得自由的价值委实太难了。

    晚上,我和朱祐樘说起这事。他眉头一蹙,挥手屏退了为他宽衣的太监。“月月,我知道你心疼那孩子,毕竟你我都没能有个幸福的童年。可册立太子非同小可,怎能随便?”

    “反正也没有其他孩子,不是他还能是谁?”我上前帮他宽衣。

    “李郎中不是说过蛊毒可解?不出几年,你也能有孕在身,我想把皇位留给我们自己的孩子。”

    我抿嘴,好在把李摇铃送走了,何其英明啊!他也没有十层把握,可知情者却人人相信膝下无欢必解无疑,他日我若没能受孕,必然有人在此大做文章。

    “祐樘,你觉得皇宫好吗?当皇上好吗?”倒在床上,我问。

    “怎么,当皇后太辛苦了?”他不答反问。

    “不是辛苦,是心苦。”我指指心窝,“紫禁之巅,众生膜拜,责任重大,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要背负太多太多。呼——我小女人一个,贪图享乐,不想活得这么累!”

    他握住我的手,“跟着我,苦了你了。”

    我笑笑,痛并快乐着,个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

    没过几日,朱祐樘下朝后,很生气的回到了坤宁宫,早膳都没吃好。我悄悄拉过怀恩打听,原来是彭程带头,又在朝中掀起了立太子狂潮,含沙射影的说皇上惧内,才迟迟不肯册立太子平息谣言的。

    我撇嘴,又一个活拧歪的。明明知道真相,却和一群不明事理的大臣瞎哄哄,这不是找死呢吗?

    想想看,顺坡下驴——“就册封了吧!前儿个太皇太后还和母后一起来絮叨呢!这些流言蜚语的,对皇室多不好,还影响你我苦心经营的在民众中的好印象!你忍心我被史官记载为妒妇啊!”

    “他不敢!”

    的确,史官不姓司马,随弯就弯,很没骨气——我负气离宫,被记载为戒斋求子;他出宫去寻,压根没敢提。历史是什么?人写出来的;人是什么?口是心非,委曲求全的动物。哎,孰真孰假,不过是后人YY罢了。难怪人提起武则天,就会说到她的那块无字碑,确实发人深思。

    “那你就忍心我的形象被毁?臭名远扬,流传万世?”

    “月月!”

    “还有,还有,你不是说家里大事我做主嘛,不会又是忽悠吧?”

    “你怎么和他们一起逼我呢?”

    我坐到他的腿上,撒娇环着他,“我虚荣嘛!想留个好名声啰!再说,当皇帝这么苦,你是深有感触,将来,真忍心让咱们孩子遭那个罪?”

    也许是最后一句话打动了他,其实,那句话也是我的心声。他眸色一凝,略有所思,幽幽说了句,“让朕想想。”

    不管是朝中诡谲的局势还是来自皇室压力,小家伙五个月的时候,即被册封为太子,本该普天同庆的日子,只有两个人拉长了脸,一个是耿耿于怀的朱祐樘,另一个竟然是张鹤龄。过去一问,又被张鹤龄红红的兔眼吓了一跳。

    “这话怎么说的?大喜事你哭啥呀!”

    “娘娘,晗姐,我那外甥福薄呀,承受不起如此尊贵的地位!您是心善,和皇上既往不咎,厚待我张家,可我看着心里就不是滋味呀!晗姐呀……”声泪俱下,字字心酸。

    我挠挠后脑勺,用得着吗?莫说我没有孩子,就是有了,我也决不让他和他爹一样死守皇宫,丧失了自我。

    不过张鹤龄的一番话,到是深深打动了他。朱祐樘走上前,“难得爱卿明白事理,今后更要好自为知,为国效劳!”

    张鹤龄忙抽泣着跪地领旨。

    按照游戏潜规则,册封了太子,也要加封外戚,以示恩宠。于是进封张峦为寿宁侯,加号翊运,又加封光禄大夫,一品大员,摆脱了N多年从一品只调职不升官的尴尬。本想再进封张鹤龄爵位,命阁老之首的刘吉撰诰券。岂料刘吉白痴的进言说,“必尽封二太后家子弟方可。”

    一句话把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天知道朱祐樘最讨厌册封无功无德之人,这个封的都是无可奈何,还要他再封几个白吃饭的,简直是痴人说梦。加之刘吉的为人,他早已知晓——同列阁老的徐溥、刘健皆正人,为国为民,颇有政绩,两人有论建,刘吉“亦暑名,复时时为正论,窃美名以自盖。”这个“刘棉花”,“多智数,善附会,自缘饰,锐于营私,时为言路所攻”。如此小人,毫无建树,碍于是前朝遗臣,把他留在朝中本就是一忍再忍,苦无机会打发,如今正好借题发挥,遣至其家,讽令致仕。

    我嗤笑,“刘棉花”是罕有的“弹弹更健康”之辈,可惜不明就里,早就不被皇帝待见了,连朱厚照的身世,他也是随大流被蒙在鼓里的官员。

    看看春暖花开的窗外,抻抻懒腰,事如繁花,弘治五年,必然不凡。

    果不其然,刚装成预言家,就见怀恩气喘吁吁的跑来。

    “怀恩?何事?”

    “娘娘,皇上,皇上将彭大人投入大狱,交由刑部定罪!”

    “竟有此事?”

    细细一问,原来是他下旨在光禄寺建造祭祀神坛,为苍生祈福。彭程却上疏道:“臣适见光禄造皇坛器。皇坛者,先帝修斋行法之所。陛下即位,此类废斥尽,何复有皇坛烦置器?光禄金钱,悉民膏血。用得其当,犹恐病民,况投之无用地。顷李孜省、继晓辈倡邪说,而先帝笃信之者,意在远希福寿也。今二人已伏重辟,则祸患之来,二人尚不能自免,岂能福寿他人。倘陛下果有此举。宜遏之将萌。如无,请治所司逢迎罪。”

    在百官面前,如此直言,暗含诽谤先帝过失之意,置高于一切的皇室尊严不顾,理当有此一劫。转念一想,心中明白,彭程确是位直言进谏的刚正官吏,却连连犯了他的忌讳,在立太子之时便带着群臣屡屡相逼,是忠诚,焉知不是做作?为忠正敢言的大帽子束缚的演戏?政治、政客这玩意,谁说得清?

    不过既然怀恩来了,有求于我,我也乐得让自己的“贤名”满朝皆知,便起身去文华殿做说客。

    没等开口,就被他拉到身边坐好,探讨起了国家财政。和钱有关,大爱中的大爱啊,我立刻兴致盎然。

    早在弘治三年,河南遭灾,他下旨免受秋粮,此后每年有地方官奏报灾情,他都下旨免赋,加之黄河水患连年不断,需要朝廷赈灾救济,长此以往,国库必然入不敷出。

    “朕不想加重百姓负担,征敛赋税,充盈国库,月月可有办法从其他方面入手?”

    我眨眨眼,以我的经验,他这么问,多半是心中有了答案。想了想,这个时代又没石油类贵重资源可征税赋,不如——

    我笑下,拿起两只毛笔在他眼前晃晃,“我们一起在手掌中写出答案,如何?”

    他会意接过,转眼在彼此掌心出现了一个“盐”字。相视一笑,无须多言,如此默契,试问天下间有几对夫妻能做得到。

    不久后,他采纳了户部尚书叶淇的意见,正式下诏,改革盐法,规定由商人缴纳银两给国库,由国库分拨到各边作为军饷,然后由朝廷给商人凭据换盐运销,一改正统年间的“存积盐法”,限制了贩盐渔利的权贵,不但使盐商有所得利,促进了盐业发展,还改用银子作为食盐的中介,大势所趋,顺应了潮流,利国利民。

    炎热的夏天很快到了,张鹤龄再次红着眼圈站到了我的面前,带来了本年度最大的噩耗——张峦病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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