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成败转头空

杀了他，这一天来得这般的快，快得叫她无措。

    看着他倒在她的怀中，嘴角丝丝血痕流出，眼中没有一丝恨意，有的只是深深柔情。她无错的将手上施了法的桃木剑丢在地上，茫茫无措的看着他道：“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的。”

    “你不要死，不要死。……”

    他虚弱的笑着，手抚上她沾满泪水的脸：“我以为我们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好的活下去的，我从未想过我们会是这样的结局。”

    她怔住，他说了什么，他们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好好的活下去？

    他笑容柔和：“我，爱你胜过恨你。”

    他说他爱她，他爱她。

    而她竟杀了他。她慌张的为他压住伤口，对殿外大喊：“来人，快来人！”

    他抓住她的手，摇头道：“没用了。”

    “不要自责，我不怪了，只因爱你胜过对你所有的恨。我死后，你就忘记我，然后好好的活下去。”

    她拼命摇着头，而他已经无力的笑着睡了过去。

    她霎时怔住，随后痛彻心扉的抱着他的身体大喊，空荡荡的玉茗殿只听得到她一声接一声的痛喊。

    当内侍和宫女闯进时，看到眼前的景象，均是一脸的惊诧万分。

    只见他们一向高贵骄傲的宫主正满脸泪水的抱着一只浑身雪白的狐狸，悲恸不已。

    他们好奇皇宫中突然出现的这只狐狸，也好去公主为何这般悲痛。然这些都不是他们该多想的，他们只需做好他们分内的事就好。

    皇宫中生活，好奇心只会让他们死的早些。

    当御医出现时，看到床上的雪白狐狸时，一下便顿在了原地，再见紧紧抱着白狐，一脸悲伤过度的公主，心中各种猜想顿起。

    “御医来了吗？”她抱着白狐，傻傻的问道。

    御医回身，赶快上前，在窗前，迟疑了片刻，方查看白狐。

    待发现白狐已经毫无气息时，叹息着摇了摇头。

    见御医摇头，她举动疯狂的抓住御医：“你仔细看看，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了呢，他可是狐妖，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御医无奈的摇头退到一旁。

    当霓裳公主迷恋狐妖的事传到皇上的耳时，皇上震怒了，这等有辱皇家颜面的事怎会发生在他最宠爱的公主身上，愤怒的不顾霓裳激动悲伤万分的阻拦，让人将白狐以火焚烧。

    自从看着白狐被焚烧化为灰烬后，她整日将自己关在玉茗殿，每日只是痴痴傻傻的坐在窗前，就如最初时那般，每夜都会坐在那等他到来。

    她每时每刻都在回忆他们的点点滴滴，或甜蜜，或惆怅，或悔恨，或满足……

    即使是夜晚入睡，她也不曾停止过对他的想念。

    她常常会想，或许他从来便没有停止过对她的仇恨吧，否则为何会在死前说那些让她悔恨痛苦一生的话呢？

    她也常常想，或许她从来就不曾死，死去的那只白狐根本就不是他。

    可那也只是她的猜想而已。他怎会没有死，他不但死了，死在她的怀里，还是她将他杀了的。

    她在想若她从来便不知道她的报复，或许他们如今该是幸福的。

    可如今他死了，而她也该死了吧！

    除了每天到点时，会有有丫鬟伺候她用膳、就寝，其余时，所有下人均是被她拒绝在玉茗殿外的。

    每天，她都吃的很少，两三口便放下了。

    她的身体一天天的羸弱下去，皇上宣了很多御医为她看病，药也吃了不少，可都未见转好。

    皇上叹了口气，慈爱的劝导：“裳儿，你难道真的舍得丢下父皇吗？你母后死得早，你是父皇一手养大的。你真的要为了那只白狐丢下父皇吗？”

    而她只是双目无神的笑着，似乎她的灵魂很久以前便游离人世之外了。

    一日日的劝导，无果，终是放弃了。

    而一个身体日夜消瘦，药食无灵的人又怎能长久活下去，如她这般哀大莫过于心死的人注定是不久于人世的。

    而这一天终是来了。

    当寒冬的第一场雪铺天盖地的席卷皇宫时，久居玉茗殿的她终于走出了殿。

    身穿一袭白白的绒毛大衣，踏着雪白的积雪走出玉茗殿。看着一束束艳红的梅花，一切似乎回到了最初，湮歌搂着她卧倒花间，柔情亲吻她的鼻尖。

    他说：“霓裳，若你能在我之后死去，我便娶你为妻。”

    她问不解的问：“为什么要是我在你之后死去才娶我为妻，再说你想娶，我还不一定愿嫁呢。”

    他抚摸着她的脸颊道：“因为两人相爱，后逝那个人定比先逝那人痛苦，我逍遥惯了，不喜欢被痛苦牵绊。”

    想着想着她突然便笑了：“湮歌，即使你死在我之前，我依旧还是没能嫁成你。不过我们生不能做夫妻，死后，没有了仇恨的我们一定会是最幸福的恋人。”

    唇色苍白的她终是倒了下去，倒在了梅花开得异常红艳的梅林。一身白衣融入白雪，难寻。

    苍白的脸上还留着淡淡的笑。

    远处的宫女见公主倒在雪地中，满脸焦急的奔上去，然才行几步的他们，只见一道白影掠起公主的身体，转眼便消失了。待他们赶上去时，原地凹下去的地方哪里还有公主的身影。

    白玉石雕成的华美宫殿，散发着寒气的白玉床上，湮歌抚摸着霓裳毫无生气，却始终挂着淡淡的满足笑色的脸，冷漠的脸上那双漂亮的紫眸除了仇恨外还有一丝复杂的柔情和伤痛。

    一袭白衣，一头白发。他受了他一剑，却没有死去。只是仍是被桃木剑损了元气，导致一头发一夜变白。

    其实以他的能耐，他不必受她那一剑的，可他连自己都不清楚当时的他怎么会毫无闪躲的想法，硬是承受了她那一剑。

    他本计划让她爱上她然后因悔恨杀了他而在悔恨的折磨中死去的。

    然而看着她沉痛，悔恨，消瘦，他的心却莫名的沉重起来，那样的沉重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和她的仇恨本该在她死去那一刻就该结束了，然而他不懂，看着她倒下，他怎会心痛得就似要死了一般，莫名的想要将她拥入怀中，想要将她留在身边。

    而在他薄弱的意志想要阻止这种荒谬的想法时，他的身体已先他的意识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抚摸着她的脸，心纳纳疼痛：“霓裳，我们之间的仇恨就这样结束吧。”

    奈何桥边，霓裳看到了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那个千年前灭了湮歌一族的公主。

    原来她和她千年前是双胞胎姐妹，只是那人是受宠的公主，而她只是一个被遗弃的公主，同样生活在皇宫的她见证了狐族的灭亡。怪不得在她梦到千年前的灭族时会有亲眼所见过的感觉。

    可错了终是错了，这一生他们都错了。

    只愿来生不再错。